谢子絃是一个很少做梦的人。
偶尔现实太累,就需要一点幻想调剂,但他大概就少了这些不切实际和浪漫。
小时候他很希望现实就是一场梦,长大后他知道幻想是徒劳。
不过今天他居然梦见了小时候的场景。
稀有中的稀有。
他上学后第一次打架是在小学三年级,他一个人在校门口等谢燃的时候,忽然有三个人找上来。
这阵仗他还没见过,他那时遇到的只有同学会在他面前窃窃私语,有意识的疏远他。
但那么明目张胆地来嘲讽的还是第一次。
为首的那个人长得特别高,三个人直接把他拉到角落哩,砸到墙上,嘴里一直念着「可怕」、「噁心」。
当时他不知怎么的就打趴了那三人。
他那天没有和谢燃说的是,他将那三人打倒时,脑中不停回盪着的是父亲酗酒后将母亲压着打的画面。
基因是一代传一代的,他明明没有特别训练过,打架却从来没落过下风,说不定就和他那老爸有关。
果然是杀人犯的孩子。
后来那三个孩子回家告诉了家长,家长告状告到学校,把谢父谢母都叫来了,夫妻俩被对方骂得狗血淋头,还赔偿了医药费。
纷争解决后,夫妻俩说公司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晚上他和谢燃在房间写功课时,谢父忽然闯了进来,拉着头发将他扯出房间。
「叫你乱打人!现在害我们丢尽了脸你满意了吗?全办公室都知道你是犯人的小孩了,很得意吗?」
他的头被扯去撞上了桌脚,可能流血了吧。那一撞让他的脑袋都是懵的。
恍惚间,他听到了谢燃错愕的声音。
「爸?」
他馀光扫过去,看见谢母伸手遮住了谢燃的双眼。
「乖,小燃不要看。」
拳头落在了他的背部、腹部甚至头部。
他几乎都要没知觉了,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晕。
画面一转,来到了房间。
他倒在床上,死鱼似的。
不是故意,是真的动不了。
谢燃在门外,依稀间他还听到谢母问道:「小燃今天要不要来跟我们睡?谢子絃他好像有暴力倾向,妈妈怕你们再睡同间房间你会有危险。」
把他打得重伤,再把暴力之名扣在他头上。
可是他好像也无法反驳。
谢燃好像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改开小灯模式。
大概是谢燃写完作业,要去睡了吧。
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双手撑了起来,剥掉了上衣。
「你的伤口有点多,等一下如果会痛的话不要叫出来,会吵醒爸妈。」
谢燃冷静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身上是凉凉的药膏抹开的触感,还能听到谢燃小声的嘀咕。
「应该没有脑震盪吧?」
与此同时,耳边嘈杂了起来。
他觉得有好多道目光在注视着他。
冰冷如毒蛇。
「毕竟是犯人的孩子,这样好像也不奇怪。」
「真的不用送他到特殊学校读吗?」
「条件又不够。」
「他从小就和他爸爸住在一起,谁知道他脑袋装的是不是和他爸一样的东西?」
「你在学校离那个同学远一点好不好?」
都是他今天在学校听到的话。
好吵。
谢子絃觉得头越来越重,快要裂开了。
他直觉性的往身边的温暖源鑽过去。
世界清净。
谢燃原本以为谢子絃大概九点多左右就会醒来。
他吃完晚餐回来时,看到他摊在床上睡得很熟的样子。
可能太累了?
他一直在书桌前做自己的事,直到九点多,身边的人动都没动。
他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空纸碗,去厨房洗乾净了丢回收。
不然一直放着也蛮噁的。
接下来,十点,十一点。
将近十二点了。
该把他叫醒去刷牙吗?谢燃自己也要睡了。
他走近对方时朝谢子絃的书桌瞄了一下,是还没写完的复习卷。
生物吗?他唸三类?他再细看了一下,发现答对率大概才一半。
好吧别人的考卷自己就别太干涉了。
正要移开视线准备上床睡觉,他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视线移到谢子絃的后颈上。
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往对方的额头一探,温度还正常。
做恶梦了?
算了,没生病就好。
他上床关了灯。
冬天时,被窝是最舒服的。
软软的棉被贴着全身,谢燃觉得他舒服到可以秒睡。
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拱到他的胸口。
他低头一看,是谢子絃软软的黑发。
他睡歪了。
谢燃伸出手推了推他的头,谢子絃的脖子一僵,几秒后,像是被什么吓醒了似的弹起来。
「还好吗?」谢燃在黑暗中问他。
「没事。」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谢子絃的喉咙乾哑。
「现在几点了?」过了几秒,他又问道。
「应该快十二点了吧,你睡了很久。」谢燃拿过一旁书桌上的手錶拿给他。
虽然很暗,但谢子絃依然看到了现在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
「你要不要先去刷牙?」
「我作业还没写完。」刚才睡太久,导致谢子絃现在精神好得不得了。
「那你开檯灯写。」
「嗯。」
也许是刚才的梦的缘故,谢子絃面对谢燃时有一点不自在。
小时候确实有这件事发生过,但不同的是,他没有像梦里一样抱住谢燃。
他当时伸出了手,又悄悄缩回来。
这段记忆对于谢子絃来说着实有点羞耻,不论是他光着身体只剩下一条内裤让谢燃上药,还是上到一半差点哭着抱上谢燃。
他揉了揉原本就睡得凌乱的头发,目光移向桌上的考卷。
把剩下的题目猜一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