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她不可能把身体交给任何人，无论对方以什么名义。
  阿尔激情欢呼。“干得好，莉莉！那个糟老头子根本没几年活头，还贪恋活着。明明嗑药就可以迅速恢复身体机能，偏偏找你。肯定是舍不得死。指不定怎么糟蹋你……”
  威严恐怖的光魔法因子裹住艾莉，阿尔乌龟似的缩回契约里。
  这副阵仗惊动了心无旁骛的帕特里克。他分出一缕精神，对教主说：“住手。”
  他的眼睛填满深蓝色，像是直接用两颗眼睛形状的蓝宝石镶嵌在脸部。
  “约定作废。她和恶魔契约，还敢进入教会做牧师，这是对教会的蔑视。”
  虽然中年男子消失了，但他的声音仍然存在。
  教主的光魔法因子有股腐朽的味道。艾莉屏住呼吸，借用黑液破开光魔法因子。她的光魔法因子与教主相差甚远。
  她像是破壳而出，左手握着黑色的镰刀，略显狼狈地严阵以待。
  “隐瞒不报。”
  空气变得异常沉重，宛若巨石压下。
  “自私自利。”
  镰刀尖端似是接触不良一般模糊。
  “不够虔诚。”
  艾莉的膝盖颤抖。
  “不配为牧师。”
  右膝盖溘然落地。她抓紧镰刀，依附着它，尽力使自己不要被那股强大的气压压倒。
  灰色似墓碑的眼睛酝酿着危险。他说：“朱尔斯，你撤出来整座教会都会毁于一旦。”
  帕特里克分神之际，两个惩戒牧师被恶魔王烧着。他连忙全神贯注到魔法阵的操控上。
  谁也想不到，她与教主的战争提前了几十年发生。
  我想直接用沼泽之眼，艾莉在脑海里对阿尔说。这次它没有反对。
  恶龙懒洋洋地回应了艾莉。上次是恶魔，这次是教主。它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盘踞在生与死之间的它终于有点对生的盼头了。
  许是教主太过年迈，许是他过于惧怕死亡，而艾莉怀有向死而生的劲头。十分钟后，灰烟完全吞没了他。
  帕特里克忽然说话，“那边的架子第叁层第二个针剂，给教主打上。”
  艾莉蹒跚地走到架子那边，取下灌满棕色液体的针剂。她的腰腹右侧被教主击穿，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她顶多止血，让里面的器官待在该在的地方。
  灰烟轻慢地散开一个容纳艾莉进入的口子。它未曾吃了中级恶魔那样吃了他。毕竟人老了，肉不好吃，灵魂更是污浊不堪，甚至没有恶魔纯粹。它逗弄着他的神经，激发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艾莉将针刺进他手部，拇指按下，棕色的液体徐徐注射进去。
  他的表情骤然呆滞，整个人好似木偶一般，唯有灰色的眼睛充沛着恐惧惊慌的感情。
  十几条白色的光线穿过他的关节处。光线的另一头是帕特里克的右手。帕特里克优雅地拨动光线，教主站起来了，又不由自主地瘫回原地。
  帕特里克浅浅地叹气，“艾莉，你会兴奋魔法吗？”
  她不会。于是帕特里克让她到他的制服口袋里拿随记咒语本。
  艾莉小心翼翼地跨过魔法阵的复杂线条，尽量踩在空白处。肌肉缩紧，牵扯到腰腹，她冷抽一口气。好不容易到帕特里克附近，结果可以落脚的地方只有帕特里克站着的一小圈。而她不能保证隔着这段距离可以安全拿到随记咒语本。
  她只好掂着脚尖进入那里，两人之间的间隔不到一指。动作幅度略大，腰腹的伤口强烈抗议，艾莉因此前倾，头抵着他的背部，借以支撑自己。
  “没事吧？”
  艾莉感到他气息的震动，低声道：“没事。”
  她一手抓着他的制服，一手伸向制服内侧的口袋。牧师制服为确保视觉上的简洁，将口袋缝制在制服内侧。
  拿到随记咒语本后，艾莉回到魔法阵外。帕特里克的字体俊朗秀逸，极易辨认。每页都记着咒语，似乎是随性记录。
  “23页。”
  艾莉默念咒语，熟练之后才出声。一旦出声，咒语便有了魔力，这时候念错念岔都会产生非同小可的影响。
  等她施完魔法，白线将教主提起。这次他没有再瘫下去。
  他径直冲到门口，走到门外。白线越来越浅，直至透明。
  魔法阵的光芒熄灭。帕特里克快步走到艾莉身边，释放强效治愈魔法。腰腹的伤口几乎瞬间长好，留下殷红的圆疤。但布料是长不回来的。帕特里克用一方手帕系在她的腰间，遮住裸露在外的伤口。
  “麦吉牧师他们也是打了那种东西吗？”艾莉问。
  “是的。”
  “为什么？”
  “他们受伤严重，无法救回。变成如今这样还能为教会献力。”
  艾莉盯着他深蓝色的眼睛，说：“那样和教主要我献上身体有何区别？”
  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缠这些是非曲直，恶魔王正在外面虎视眈眈。两人到外面的时候，教主化作一轮光球撞向恶魔王。恶魔王经过几番攻击依附体残破不堪，但是没人敢因此小觑它。
  帕特里克上前迎战。
  “你不能再用沼泽之眼了。正好魔法罩也破了，赶紧溜掉吧。”
  “拉比比利亚的手指呢？”
  “活着才有希望得到嘛。”
  帕特里克和恶魔王的战斗毫无旁人插足的余地。艾莉看着总有股莫名的既视感。帕特里克使出像太阳一样的魔法，光芒灼烧艾莉的视线。她猛然想起既视感从何而来。
  那是《教会的历史，牧师的历史》中描写的露辛达·迪亚米克的魔法。
  帕特里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净化魔法。“
  艾莉想也没想的念起净化魔法的咒语。巨大的光球碾压过恶魔王。用尽全身力量抵御的恶魔王没料想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穿透要害的净化魔法。
  怒火使它强行留在消散的依附体内，左眼的火焰几乎跳出眼眶。
  【死。】
  这声言灵蕴含的力量深切地触犯到规则。音节尚未尘埃落定，恶魔王被弹出人间。穿过时间和空间密密麻麻的弦之时，它看见了帕特里克的真身，震惊之余咬牙切齿。
  其后，魔界在恶魔王的怒火中燃烧了叁百年。
  帕特里克挡住了言灵，就像挡住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水。
  阿尔的尖叫声贯穿艾莉的耳膜，“他就是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一个月后，城市修复如初，诺维尔成为教主的儿子，帕特里克成为教会的头号牧师。
  艾莉在重建的格兰迪教堂找到帕特里克。
  重建的格蓝迪教堂延续了华丽庄重的风格，高耸的挑高和宽阔的空间令人藐小。祭坛上立着大理石雕刻的拉比比利亚雕像。
  硕大的教堂只有帕特里克一个人。他坐在第一排，仰视拉比比利亚的雕像。
  从艾莉的角度看，拉比比利亚伸出的右手手指点着他的头顶。
  清脆的脚步声并未引起帕特里克的注意。艾莉坐到第二排，他的身后。
  帕特里克的侧颜沐浴在轻薄的阳光中，“我可以为你驱除恶魔。”
  “我和它的契约还没完成。”艾莉靠在椅背上，“它帮了我很多。”
  “和恶魔讲信用吗？”
  艾莉自顾自地说：“它要拉比比利亚的手指。”
  拉比比利亚的蓝色宝石眼睛反射着阳光，尘埃飞舞的光线向左偏移些许。
  艾莉被定身魔法击中。
  帕特里克站起，回身面对她，微微弯腰，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令她张开嘴巴。
  他的表情异常冷漠，这才是真正的他。这才是神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右手探进艾莉的嘴巴。她有些许的恍惚，嗓子条件反射的干呕。
  他忽然抽手。埋伏的黑液追出口腔，被拉比比利亚的宝石眼睛的光切断。
  “艾莉，你被神所眷顾，不应与恶魔产生联系。”
  “神在哪？我呼救的时候只有恶魔回应了我。”艾莉说，“你是祂的手指，然而你谎话连篇。所以，神也是谎话连篇的吗？和恶魔有什么区别？神的馈赠也有标价。”
  她努力活动沉淀的光魔法因子，但是他的定身魔法比想象的更难以破解。
  “神眷顾你，所以赐予你非同寻常的魔法天赋。祂的安排自有道理。”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虚伪吗？”艾莉气急，冷笑道，“你就是祂的手指，你就是祂的一部分。如此信仰祂的你不正好正面拉比比利亚的自恋？”
  净化魔法沿着舌头表面滑下，一点一点的吞并黑液。
  帕特里克捧起她的脸，“神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女孩，一个和恶魔签订契约的牧师。”他的眼睛忽起波澜，“我等到了你，你却想要我的命。”
  “叁百六十九年的时间让我化作人形，露辛达·迪亚米克教会我人间诸事，她将我当作神的使者。她老死后，我独自漂泊，始终孤独。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神对我说话了，等一个女孩。”
  他贴近艾莉的脸，“我不是神。我曾经是祂的手指，如今只是个信仰祂的人类。迪亚米克错了，你也错了。”
  他的额头贴着艾莉的额头，“我是人，人自然有各种欲望。”
  “你认为，我是人还是祂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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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
  1，人（end）
  2，拉比比利亚的手指（badend）
  3，……（接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