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什么声音?”
梁远出门唤了小厮一问究竟,弄清缘由后,赶来的白露却叫住了他,解释一番方才离去。
他进门,拢袖咳嗽一声,小心瞥了眼魏京极,道:“回殿下,段大人到了。”
魏京极笔尖一顿,停笔朝他看了眼,等梁远低下头时,他才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他来了不先面见我?”
殿下绝非拘礼之人,梁远很容易便听出言外之意。
这段时日,郡主日日对殿下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若是前几日这个时辰,郡主早就来瞧殿下,陪殿下用午膳了。
可今日都晌午了,郡主连面都没露过,高高兴兴接人二表哥去了,殿下心里能痛快吗?
脑海里千头万绪,梁远嘴上却没停多久,悻悻道:“郡主说了,殿下您需要静养,加之段大人舟车劳顿,需得休整一番,等他用了午膳再来向您请安。”
“哦?这在为我着想,还是在心疼他?”
梁远脑门直冒汗,哆嗦道:“或许,二者皆有之?”
魏京极未抬眸,只不轻不重的撂下笔,抬手关上窗,将琐碎的动静隔绝于外,接着脱靴上榻。
梁远还犹豫着没走,看着背对着他的青年道:
“殿下,不如微臣去请郡主……”
“今日不准去寻她。”魏京极眼皮微阖,开口打断他的话,“看她什么时候来寻我。”
第80章
段凛洗浴毕, 便随白露前往观雨台。
观雨台素作赏景用膳之用,早得了消息的慕茹安等人已聚在此处。遥遥望去,红粉佳人, 翩然公子于敞亭内或站或立, 仿佛在这开满苍翠水芙蓉的宝湖之上凌空而行,说说笑笑,颇为赏心悦目。
看来这些年,阿窈过的属实不错。
慕茹安铺子里的绣娘新作了一批衣裳样式, 伙计正送了图纸来, 苏窈和师明镜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挑选, 若合适,便会将选中的图纸送去绣坊赶制。
几人虽都眼光颇高, 可这批绣娘也是慕茹安百里挑一而来, 比起王侯府里家传的绣娘也不差,故而选上小半刻钟, 苏窈手旁也叠了不下十张。
正选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苏窈循声望去,却是慕茹安丢下图纸先起身打起招呼:“这位就是段公子吧?久仰久仰!”
段凛的视线从苏窈身上移开,看清慕茹安的长相时,笑容略一停顿, 可很快又弯出弧度:“久仰不敢当,试问姑娘如何称呼?”
慕茹安笑眯眯道:“安如,或是安掌柜,君且随意。”
这里只有师明镜不知慕茹安的真实身份, 毕竟她与其余几人皆相识不过数十日,而苏窈和萧应清都与慕茹安关系匪浅。
慕茹安虽做了些东窗事发的准备, 可少些麻烦更好,因此便不曾与师明镜言明,师明镜也一直唤她安如。
段凛一是见过她,二是曾冒着狠狠得罪魏京极的风险送苏窈出京过,因而在慕茹安这,已经算是自己人,故而才主动打招呼,先暗示一番,且看他能不能心领神会。
慕茹安说完,师明镜也放下手上图纸,好奇的走到亭子前,彩绦编织而成的细辫在风中划过痕迹,笑着道:“小段大人,听闻家父便是新任国子监祭酒段大人?”
师明镜于段凛而言是生面孔,他似乎有些不解她突然提到父亲,疑惑回:“正是。”
苏窈还是头一回听人这样称呼段凛,颇觉有趣,便接话道:“二表哥,这位是师太傅的千金,师明镜。”
段凛想到那位德隆望尊,两朝太傅,不由得心生敬畏。
“原是师太傅的千金,我父亲常向我提起师太傅,每每提及,总自惭形秽,直言自己才疏学浅,不胜其位,只可惜家父与师太傅从没能见上一面,今日有缘得见师太傅的后人,也请师姑娘代鄙人与家父向师太傅问好。”
他这样客气问好,师明镜也正经了些,点头应了,也说了些问候之语,两人一来一回,她越发觉得眼前人说话温文有礼,透着骨子里的风雅清隽,倒是极难得的俊秀人物。
苏窈看时候不早了,便招呼道:“别光站着了,都进来坐吧,还有什么想问想说的,二表哥也不会明日就走,有的是时间。”
慕茹安第一个进来,坐在苏窈身边,侍女们依次上茶开宴,顺着她的话头问:“段公子不知要住多久啊?此番来这可是休沐?”
段凛道:“此番乃是奉旨南下,若情况顺利,兴许要不了多久便要回京,要说个准确的日子,倒是有些难。”
苏窈早已在信中知晓,因此也不意外,侍女衣鬓如云献菜之际,她看着几人谈论,却忽然想到了魏京极。
这几日她都是在他房里用膳,今日段凛到府,她于情于理都需将他向众人介绍引见一番,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省去许多尴尬,便只派人去传了话。
忙忙碌碌安置下来,期间她也想到过魏京极,可思及她不在他房里守着时,他身边总有梁远照顾着,便没有特意过去瞧。
现在到了午膳的时辰,他那应当也传了膳吧?
“阿窈,你想什么呢?”慕茹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快夹菜,一会儿都凉了。”
苏窈点了点头,笑道:“没什么。”
午膳用完,扶风院里都没动静,苏窈琢磨着抽个时间去瞧瞧,可也没有把远道而来的段凛丢在观雨台不管的道理。
便是寻常的来客,也不能主弃客不顾,加之慕茹安与师明镜意兴甚好,让人拿了蛐蛐来斗,又是投壶又是垂钓,玩的不亦乐乎,她就也没扫兴。
时至暮间,几人在观雨台用了晚膳,唤人点灯又闹了几个时辰,这才三三两两离开。
段凛和苏窈站在月门口,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今日月色不错,阿窈可有时间与我一道赏月?”
苏窈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反应过来时,理由也是脱口而出:“魏京极的伤还没好全,我得去看看他。”
段凛眼中略有诧异,夜色中显得有几分深意,“说来我还未去向太子殿下请安,不如我随你一起?”
“不必了二表哥。”
苏窈答的很快,不知为何,虽说她如今与二表哥的关系清清白白,也无旁的什么想法。
她却下意识不想让魏京极与他撞见,尤其是她也在场时。
面对段凛的目光,苏窈解释道:“我今日已同梁大人说了,让二表哥你休整好了再去见魏京极,他的伤需要静养,再说这么晚了,他兴许已经睡下了。”
段凛道:“那你……”
这么晚了,便好一个人去瞧他吗。
苏窈下意识的话无形中透着几分亲密,她对魏京极毫不避嫌,便是夜深了,只要担心,也会去寻他,今日她几次三番分神,约莫也是因为太子。
可她自己似乎并未意识到哪里不妥。
苏窈的确没想那么多,她照顾魏京极也不避讳多晚,这府上都是她的人,住进来的好友也都不会嚼舌根,她来乌州时便废了许多规矩,图个清闲自在,因此习以为常是一,浑不在意是二。
段凛没把话说完,也没点明白苏窈,嗯了一声,与她同行一段路后作别。
苏窈与段凛分路而行后来到扶风院,慕茹安房里的灯是亮着的,里头传来她与丫鬟的说话声。
而魏京极房里没有点灯。
白露追上苏窈,贴在她耳边道:“小姐,厨房那里说,今日送去殿下房里的饭菜,都原封不动送出来了。”
苏窈感到意外,“为何,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此前也是一样的厨娘为殿下做菜,怎会一下便不合胃口?依奴婢看,定是因为其他原因。”白露试探着看向苏窈,期盼她能从她的表情看出些什么。
孰料苏窈颇以为意的点头,细眉微拢道:“你说的对,我去问问他,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露露出无奈的神色,认命道:“是,小姐,那奴婢在这候着。”
苏窈本已走了两步,余光瞥见慕茹安房里的光,视线一转,又望见了她要前往的魏京极的房间。
黑黢黢如同夜光隐匿之地,没有半点烛火,她在夜色下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来。
“不必在这侯着,回房去罢。”苏窈佯装自然道:“一会儿给人瞧见了不大好。”
白露握了握手上的灯柄,道:“小姐,那这灯?”
苏窈压低声音道:“无妨,有侍卫巡逻,这月光和廊下的灯还算亮堂,跌不了的。”
白露点头离开。
苏窈走到魏京极房门口,先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子,里头没动静。
她边想刚才应该让白露去小厨房端些点心来,边试探推开门。
夜色虽深,寻常魏京极也不会这么早睡下,大抵是刚躺下不久,她这会将他叫起来吃些东西也不算晚。
这样想着,苏窈整个身体已进了门,正巧这时慕茹安房里传来几道声音。
“都出来出来,这算什么晚的,刚才可是你说你能一口气踢半刻钟不歇的,莫不是怕了!”
“小姐哪里的话,奴婢怎敢诓您!”
“不敢?那你现在踢,来来来,你们都来做个见证,要是你这毽子半刻钟不落地,那我就送你一枚金毽子。”
侍女喜不自胜,忙谢道:“多谢小姐!奴婢这就踢给您瞧!”
一众丫鬟都投来羡慕的眼神,慕茹安找到了新乐子,也兴奋的很,拿着毽子走在前头,带着众忍聚在院子里。
这院子便是魏京极与慕茹安共用的院子,正对着苏窈打开的房门。
慕茹安出门时便觉得对面的房门似乎动了动,可月色朦胧间,她也分不大清是不是错觉,便没有继续瞧,不甚在意的把毽子踢给那与她说话的侍女,笑道:“麻溜的!”
侍女顺着她的力道用腿接着开始踢,笑道:“那小姐可瞧仔细了。”
其余侍女纷纷坐在阶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苏窈刚进门,便听到慕茹安的声音,惊慌之下立刻把门关上,身影没入一室漆黑之中。
因太过紧张,她关了门便没有再往内走一步,趴在门上看外头是什么情形。
弄清楚她们是在做什么后,苏窈轻轻松了口气,转身往里走,没走几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猛地往前一扑。
这一扑就扑进了一个温热坚硬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一层白色亵.衣亵裤。
到了喉咙的叫声此刻化为了轻轻一声“啊”。
丝绸顺滑如水,略显冰凉,可她扑倒的男人的身体却滚烫发热。
苏窈感到脸上热的厉害,胡乱摸索着想退开,握着她腰的那双手却不肯放,反而将她拖到了身上,让她直接稳稳坐在男人的胯骨处。
她先是浑身一僵,而后半边身子都麻软了,软软趴在魏京极的身上,双膝下意识夹紧他的腰。
“你……”
黑暗中,魏京极贴着她的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颈部,声音微哑:
“今晚的月亮好看吗?”
他说话时,胸腔震动,紧贴着他的苏窈的身子也跟着麻了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