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钰琛看看那沈若怜又看看裴词安,撇了撇嘴,“我算是看清了,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若怜正笑得欢,听到褚钰琛口中念叨的话,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她看了眼裴词安,见他显然也听到了,一双眼睛含着不加掩饰地深情,正朝她看过来。
不知怎的,沈若怜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尴尬,急忙别开头去。
裴词安轻咳一声,“好了,不闹了,公主看看白小姐给你写的什么吧。”
“哦哦,好。”
沈若怜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掩饰住尴尬,匆忙低头去拆开信封。
“写的什么?”
见沈若怜不说话,褚钰琛第一个坐不住了,他将头探过去问。
沈若怜放下信,表情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忽然擦着眼泪大笑不止:
“小薇薇那天去万寿楼之事,不知被谁捅到了她哥那,她又被她哥关了禁闭哈哈哈,你们算算,今年才过了四个月,她被关了有三个月了吧哈哈哈。”
褚钰琛:“……”
裴词安:“……”
于是几人又浩浩荡荡去了趟白府,白煜看在沈若怜的面子上,将白玥薇放了。
白玥薇抽抽搭搭抓着沈若怜不肯撒手,生怕她一走,她哥又把她抓回去关禁闭。
沈若怜笑得眼泪直流,褚钰琛一脸心疼地看着白玥薇,裴词安实在憋不住笑,干脆站到了房门外去吹冷风。
几人在白府待了会儿,外面天朗气清,春浓花艳,裴词安见沈若怜实在坐不住,便提议众人一起去京郊的马场骑马。
上次沈若怜脚受伤好了后,又央着裴词安带她去了几次马场,如今挑上一匹温顺些的小母马,她已经能自己骑上在场子里遛弯了。
四人去到马场的时候,恰好刚过午膳时间,马场没什么人。
只是马场的管事告诉沈若怜,她从前一贯骑的那匹小母马最近几日生病了,没法儿骑。
沈若怜有些失望,低着头磨磨蹭蹭半天,对其他三人道:“那你们去吧,我……我去那边看你们骑好了。”
裴词安见她神色失落,看了看另外两人,犹豫了一下,低声同她道:
“不然公主和我同乘一骑,我带着公主去兜风如何?”
沈若怜猛地睁大眼睛看他,又在触及他目光的一瞬间匆匆低下头去,可内心挣扎了半晌,她又实在忍不住想骑马兜风。
白玥薇见她犹豫,拍拍她的肩,劝道:
“怕什么,你看我和老褚每次都是骑一匹马,有谁敢说什么么?”
褚钰琛瞪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明明会骑马,每次非要赖在我的马上。”
“赖在你马上怎么了?你每次搂着我不也搂得挺美的么?褚钰琛,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一个女人,说话就不能矜持点儿!”
眼看着那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沈若怜急忙将两人分开,搓了搓鼻尖,小声嘟囔了一句,“那、那也行吧。”
裴词安笑了一声,故意道:
“公主你放心,我不会像褚钰琛那样的。”
他这话一出,褚钰琛还没说什么,白玥薇先是面颊一红,拉着褚钰琛就跑了。
裴词安陪着沈若怜去了场边休息的客房,等着她换了身骑马装出来。
裴词安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眼波微漾,笑道:“公主其实很适合这样的装扮。”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穿骑马装了,但不知道为何,她这次瞧着却比往日每一次都大方恣意。
沈若怜也觉得自己穿上这身衣裳,仿佛就和驰骋疆场的女将军一般威风,被他这么一说,她有些飘飘然,笑着挥了挥小鞭子,“那还不快走。”
裴词安看向她的眼里尽是笑意。
沈若怜和裴词安到了马场,裴词安扶着她上了马,“那公主……我也上来了。”
沈若怜耳尖微微泛红,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小小地点了下头,“好。”
得了她的准允,裴词安才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初时沈若怜和裴词安同乘一骑还觉得有些别扭,不过裴词安刻意避免触碰到她的身体,再加之沈若怜第一次骑这种高头大马,心里好奇又紧张,注意力很快就被骑马这件事吸引去了。
裴词安带着沈若怜跑了几圈,呼啸的风声和驰骋的快感让沈若怜兴奋不已。
“词安,再快些!我们去追上小薇薇他们!”
她身侧有裴词安的胳膊护着,自己不由敞开双臂感受春风吹拂,正高兴地想和裴词安说再快些,结果一回头,就见马场旁边的二楼上,站着一个雅白色身影。
晏温正负手站在栏杆前,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不知是不是沈若怜的错觉,她觉得她还在他唇角看到了一抹淡然而兴味的笑意。
沈若怜心脏陡然一紧,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险些从马上跌了下来。
裴词安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沈若怜的腰,将她拉进怀里,放慢了马速侧头看她,“怎么了?”
……
马场空旷,二楼上风有些大,晏温雅白色的宽大袖摆和衣角随风鼓动,修束齐整的玉带却勾勒出纹丝不动的颀长身姿。
他背在身后的手摩挲着佛珠,微眯着眸,饶有兴味地看着场中同乘一骑的二人。
少女坐在男人怀中,婀娜的腰身被红色的骑马装收束地利落有致,黑色护腕和麂皮短靴包裹住她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一头墨发用大红色发带在脑后高高挽起,沿着背部流畅的线条垂下。
这身装扮显得她越发明艳而灵动,仿若马背上的精灵,又带着几分飒爽。
晏温见过娇俏艳丽的沈若怜,也见过她梨花带雨的软糯模样,还见过寒山寺里安静素淡的她,甚至黑夜里她动//情的模样他也见过。
却独独从未见过少女如此张扬恣意的样子。
就好像离了皇宫,离了他,在裴词安的陪伴下,她才真正的肆意生长,如一朵开到荼蘼的花。
她不经意回眸的一瞬间,阳光似乎都在她的笑容上跳跃,天地间骤然失色,然而当她朝他看过来时,那笑意便如同瞬间枯萎的鲜花,变得僵硬。
晏温呼吸陡然一滞,眸底暗了下来,背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攥紧了佛珠手串。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裴词安显然也随着沈若怜的视线看到了他。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晏温视线缓缓从裴词安脸上移到沈若怜腰间。
——裴词安在他看过去的时候,胳膊不自觉将沈若怜的腰肢攥得更紧。
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晏温淡淡看了一眼,视线重新移回裴词安脸上,离得有些远,彼此的表情都看不真切,但视线中的力道却有如实质。
半晌,晏温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沈若怜看了眼二楼那道紧闭的房门,手中摆弄着缰绳,对裴词安笑道:
“想不到皇兄也来了。”
打从那日公主府门口一别,她已经十多天未想起过他了,如今乍然一见,虽是隔着马场的遥遥一瞥,却也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但她看着他时,仍然还是会觉得那个男人俊美矜贵,亮眼到让旁人都失了光辉。
沈若怜低头抿着唇,感觉裴词安侧头看了她一眼,松开放在她腰间的手,轻声问,“公主可要过去同殿下打个招呼?”
沈若怜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算啦,我现在过去,他肯定就不让我骑马了。”
她捋了捋马鬃,“走吧!你带我走远点儿,往那边儿的林子里去,别让我哥再看见咱们了。”
裴词安认真盯着她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好。”
岂料当裴词安才打算带着沈若怜去往马场另一边时,马场的管事从远处跑了过来,“裴大人且慢!”
裴词安勒住缰绳,蹙了蹙眉,看向那管事,“怎么了?”
管事喘了口气,晃了晃手中的马镫,指着沈若怜左脚底下那个,气喘吁吁道:
“方才、方才太子殿下瞧见公主的马镫坏了,让小的、过来给公主换个马镫,绕了公主和裴大人的雅兴,实在抱歉。”
沈若怜顺着他的话看向自己左脚底下那个马镫,的确是断了一边儿,若是这样踩着,极有可能踩断后身体失去平衡摔下马。
裴词安显然也看见了,脸色瞬间变了,他急忙翻身下马,又将沈若怜扶了下来,“那公主,我们再换匹马?”
沈若怜看着管事忙活着开始换马镫,也没了方才的兴致,“算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也好。”
裴词安将马背上的披风拿下来披在沈若怜身上。
往回走的时候,他朝方才的二楼看了一眼,见太子殿下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面上淡雅的神情,又好像是在远眺风景。
裴词安忍不住又回头探究地看了眼沈若怜,见她神色恹恹,裴词安停了下来,面对着她。
沈若怜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不走了?”
裴词安犹豫了一瞬,紧紧盯着她的神色,“公主,我可以握你的手么?同褚钰琛和白玥薇他们一样?”
第44章
沈若怜听了他的话, 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慌乱。
她下意识就想朝二楼上那个人影看过去,然而裴词安一直紧盯着她,沈若怜刚准备回头的动作又被她自己深深地给止住了。
她有些无措地搅弄着手中的马鞭, 鞋尖在地上来回碾蹭, 几次张口想拒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可她下意识又不想答应, 就僵在原地,心里煎熬得不行。
所幸裴词安只是盯着她看了没多久,忽然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逗你的, 吓到公主了?”
沈若怜睁着清澈的双眸朝他看过去, 忽然有些委屈, 晏温从前总是这样吓她就算了,怎么如今裴词安也这样呀。
他们到底是同她开玩笑, 还是在逼她。
这些日子, 裴词安同她的关系就像装在她心里的一根软刺,总是时不时在她最开心的时候冒出来,不轻不重地刺上那么一两下, 让她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生出纠结和低落。
方才裴词安猝不及防的话突然就勾起了她这些纠结的情绪,沈若怜不知怎的, 鼻腔里忽然一酸, 眼眶就微微有些泛了红。
裴词安也愣住了,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 竟像是要把这娇滴滴的小姑娘惹哭了一样, 他忽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
“公、公主……”
他想上前哄她,又怕再吓到她, 急得手抬起来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臣当真没别的意思,公主若是不喜欢,臣以后不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