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易盯着她的发顶没有吭声,目光就落在那支插在发髻上的凤钗上,那支凤钗镶了蓝宝石,非常的璀璨夺目,正是他命白露带去段家送给段瑶的。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说这算作是她和他达成协议的信物之一,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送她这套首饰头面是出于怎样的心思。
他穿来这里,当了好几年的落魄皇子,要什么没什么,穷困潦倒,后来生活渐渐好起来,得以搬出皇宫,搬进肃王府,有了自己的地盘,能够自己做主,积攒了一批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中这套首饰头面就是其中之一。
他还记得他看到这副首饰头面时的情形,只觉得这副首饰头面太过精致太过耀眼,非一般的女子能够压得住它的艳丽,普通人戴上完全是暴殄天物,不知道怎样美丽的女子才能戴上它,配戴上它?
当他遇见段瑶的时候,起初只觉得她好美,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女子,艳丽、妩媚,又不失天真活泼,浑身充满了灵动之感,他便忍不住多留意了她。
再见她是在上巳节上,她那么出彩,画出能吸引蝴蝶的画来,让所有人都感叹不已,赞不绝口,她在他的眼中也有了色彩,那么鲜明动人,那么多姿多彩。
所以他接近她,获得了她的信任,本想以后寻个机会把那套首饰头面送给她。没想到竟意外救了她,才知道她竟然是重生的,跟他这个穿越来的也算是殊途同归了。索性塞了丫鬟白露到她身边保护她,还把那套首饰头面也给了她。如今看她戴起来,果然是好看,就跟当初他想象中的一样。
只是如今她和他这冷淡的关系,总归是他的失误造成的,他要是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就好了,他微蹙着眉头,开口道:“今日之事……”
段瑶抢白道:“今日之事纯粹是一场意外,纯属小女子一人的过错,与肃王无关,小女子在此向肃王道歉,还望肃王不要放在心上,小女子将感激不尽。”
在从房间里出来之前,段瑶就已经想好了,如果肃王问起今日之事,她就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自己一力承担这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儿关心,她不会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她会保守这个秘密,让它烂在心里,当然也不希望他放在心上,大家就让这件事随风飘散吧,不要再提起。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周成易轻扯了一下嘴角,明明脸上带了笑,却让人无端的觉得那笑容很苦涩。
他之前想过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可能会对着他哭,会对着他闹,甚至会骂他,咒他,会说恨他,会说怨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力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得好像这件事跟他半点儿关系也没有一样,她和他的纠缠就真的只是在药力作用下的一场笑话!这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万分不畅快!
段瑶低垂着头,目光就落在脚尖前面一点点,她没有看到周成易脸上的表情,低低地应了一声,“小女子确实是那样想的……”
不这么说还好,听她这么说,周成易心中更是恼火,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似的,往前逼近一步,“你当真没有想过其他?”
段瑶看到逼近的身影,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幸好妙语扶住她才稳住了身子,她被他的火气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直低垂着头也不敢去看他,生怕把他惹得更恼了,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确实没有想过其他。”
“好!”周成易怒极反笑,“你很好。”
段瑶低着头沉默不语。
她就只会拿个头顶对着他?周成易站在段瑶身前死死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几次动了动又硬生生停住,他真是拿她没办法了,最后无万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沉默了半响,段瑶用力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王爷,今日时辰不早了,段瑶告辞。”说完就想走。
“慢着。”段瑶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周成易喝止住了,他走上前去,俯视着她,“我让你走了吗?嗯?”
正文 3月8日二更
“慢着。”段瑶还没走出几步, 就被周成易喝止住了, 他走上前去, 俯视着她, “我让你走了吗?”
“王爷, 今日真的不早了……”段瑶急得快哭出来, 她都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了, 只求他不要再追究,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走了?她知道都是她的过错,她无颜面对他, 她只想赶快离他远远的,这样还不行吗?她吸了吸鼻子,“我想回家……”
周成易愣了一下, 他从她的话里听到了哭音, 刺激了他的耳膜,他的身影微动, 下意识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一张泫然欲泣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晶莹的泪滴就挂在眼角, 欲落未落, 楚楚可怜。
他的心蓦然一疼, 竟舍不得看她再这样哭下去,待反应过来,手指已经附上她的眼睛, 轻柔地帮她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感受到那只略带薄茧的手指擦过眼睑,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那指尖带来的微凉触感却是那么明显,从左到右轻轻抚摸而过,最后残留在她的眼角处,叫她挥之不去。
她似被吓到一般身子微微一颤,耳畔却响起他温柔的声音,“好,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离开了宅子,马车平缓地行驶在街道上,段瑶坐在车厢里,双手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哪怕施了脂粉也遮不住她脸色的苍白。妙语和白露就坐在一旁,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窗帘微微晃动,段瑶能听到车厢外不缓不急地马蹄声,那是周成易骑的马所发出的声音。
周成易沉着脸骑在马背上,目光落在前方,眉头微蹙,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行至街角转弯处,迎面有人骑马过来,想要避开已是不可能,两边就这么撞见在一起。
周成易抬眼一看,骑马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段瑶有仇的柳青山。
柳青山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成易,要是可以的话,他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他知道周成易不可能真的就把他杀了,他怎么说还是安国公世子,但是周成易一个王爷,如果真要为难他,他还真的只能认了。现在想起那一天的事情,他虽然有些反应过头,但是周成易当时的架势,看起来真像要杀他一样,如今回想起来都依旧心有余悸。
现在又这么碰见了,柳青山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只能停了马,下马向周成易行礼。
周成易也驻了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挑眉看着他,“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虽是一句随口话,柳青山也是听得一愣,心道他与周成易也不熟,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再看他的脸色也不太好,怕他会为难自己,忙道:“去回春堂给家父买了些药。”说完还指了指挂在马鞍上的几包药。
周成易看了一眼马鞍上的药包,“安国公生病了?”
“家父手上的旧伤复发了,疼得不行,连握笔吃饭都不成了,晚上也睡不好。”柳青山微微叹息一声,“都是年轻时候落下的病根,如今也只能小心养着了。”
安国公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立下大大小小许多功绩,赫赫军功的背后是无数的血汗和伤痛,安国公就是手受伤之后才没再带兵上战场,而是回到祖地修养,当个闲散的安国公享福。柳青山此刻提起安国公手受伤的事,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周成易他们柳家为大齐朝立下的汗马功劳。
只是周成易却是知道,安国公手受伤回家修养是真,但是安国公却不愿真的悠闲度日,在祖地搞了不少的小动作,才会被景熙帝抓了小辫子,让他们一家搬到齐都城来,明着是照顾他们,实则是便是监控罢了。
周成易勾了一下唇,“既然如此,那你赶紧把药拿回去吧。”
“是,那就先告辞了。”柳青山再向周成易行了一礼,牵着马让到一边,让周成易他们先过。
柳青山看着周成易和段瑶的马车过去,直到他们行得远了,才翻身上马快速离去。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段府,周成易翻身下了马,看到丫鬟妙语扶着段瑶从马车上下来,旁边还跟着丫鬟白露。
段瑶向周成易行礼,“多谢肃王相送。”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周成易目光落在她脸上,她似有所觉,微微避了开去,周成易在心底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告辞了。”
段瑶默了一下才道:“那肃王慢走。”
周成易再看她一眼,见她依旧微低着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绪,只能看到她平静得没有表情的脸,他想她真是不想再看到他了,这认知十分不爽,略带了怒气翻身上马,一拉缰绳走了。
听得马蹄声渐渐远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段瑶才抬起头来,举目向前望去,已不见了周成易的身影,早就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