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着头发对身子不好。”裴慕辞放下棉帕。
指缝穿过柔顺的长发,满头青丝都铺在她背上。
清妩在舒服的环境里放松了思绪,心里的想法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反正令虞在,他会给我调理的。”
裴慕辞肩膀渐渐低垂,看起来像是被碎物击中之后,休息喘.气的样子。
他腰脊随时都挺得笔直,很少有现在这样闲散的时刻,清妩立起身,满脸疑惑的注视着他的双眼。
“怎么了?”
其实她已经意识到了,大概是她无意间提到了杜矜,面前这个小心眼子的人,又开始乱吃飞醋了。
杜矜陪了她许多年,怎么连说都不许她说了?
清妩委婉地换了话题,“马车上出了那么多汗,好不容易停车修整,你不要洗洗吗?”
裴慕辞不说话,眼神中的受伤和脆弱赤.裸.裸地摆给她看。
虽然有装的成分,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像是独自舐伤的孤兽。
清妩看似沉默,其实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那我陪你去洗?”
她觉得这是自己最大的让步了,反正刚刚已经洗过一次了,总不能又拖她再洗一次吧?
裴慕辞“嗯”了一下,松开环在她腰后的手臂,“那走吧。”
清妩夹着他的腰,侧脸搁在他肩上,那些未干的发梢扎人的很,直朝他领口里钻。
这是要他抱着去的意思了。
裴慕辞的大掌把住她的双膝,面对面把人搂在怀里,甚至还能腾出手,拿件他的披风搭在她背上。
清妩见他还是不肯说话,也不肯分些余光给她,始终觉得怪怪的。
她撑起脑袋,两截藕臂还环住他的脖子,与他对视。
裴慕辞目光清清冷冷的,眉梢带着被冻住的寒意。
清妩撇撇嘴,暗地在心里抱怨。
可真难哄啊。
随后抬起精致的下颌,凑上前。
略带湿意的轻吻试探着落在他的眉心。
裴慕辞眼尾轻颤,睁开眼的瞬间,柔唇一触即离。
清妩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而裴慕辞终于露了笑,心情极好的撩开帘,叫来安乞。
“备热水。”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炽热的水珠在两人的体温中蒸腾交融, 清妩趴在浴桶边睡着了,裴慕辞双手穿过她的膝弯,把人抱出来。
“殿下?”
了无回应。
裴慕辞揽过准备在一旁的小桶, 加了一半热水,捏了湿帕为她转洗。
“哗啦”的水声像是林间溪水敲出的节拍, 灵动而有规律。
清妩实在是没力气了, 仅在柔软的湿巾缓缓下滑时, 睫毛一颤, 声音软软的。
“不要,很困了。”
她半眯着眼, 长睫上挂着的莹珠沾到眼睛里, 惹得眼眶红了一片。
“睡吧,我帮殿下弄出来,不做别的。”裴慕辞额外拧了干净的小帕, 给她擦脸。
清妩的小脸埋在他掌心, 蹭了蹭。
“唔。”她神思倦怠,觉得自己像朵云,被揉成各种形状。
浑身骨头都被啃噬得散架似的, 眼皮灌铅, 就着裴慕辞的力气,清妩从桶边转过身,趴在他身上, 催促道:“快些。”
裴慕辞拿了件他的外衫,擦拭、穿衣, 一气呵成, 月白的片袍将玲珑的曲线裹的严实,而他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 腰间的系带欲系不系,松散的领口露出隐隐约约的肌理。
清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眼,去扒他的衣领。
裴慕辞提起半落的肩袖,一把将人抱起。
曳地的下摆随他慵懒的脚步轻晃,湿漉漉的顺发半披在身后,拖出月华般潋滟的流影。
清妩沾床就滚到内侧,迷糊中下意识地折了锦被垫住后腰。
裴慕辞剥下裹她的素衫,将人捞在怀里来。
衣上残留着一层沐浴后的湿气,温热的皮肤陡然遇凉,泛起一层藕粉色的薄纱,像是刚剥壳的鸡蛋。
裴慕辞将人转过身,一只手垫在她颈下,另一只手轻搁在她的后腰,慢慢按着。
浴桶边虽然高度合适,但到底太窄了些,她这般娇贵的皮肤,怎受得了这样的硌痛。
这次怪他没有考虑周到。
下次——
下次试试别的地方。
这样想着,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匀速。
黑沉沉的夜,周围一片宁静祥和的灰蒙,无边重墨染在天边,寂静的可怕。
冷月华光,树影婆娑。
帐边突然响起几声鸦叫,凄凉的嘶声悠悠飘扬,显得哀怨而诡异。
裴慕辞缓缓睁开眼,注视着咫尺间恬静的面孔。
清妩睡得很熟,明眸紧闭,云丝铺洒,上唇微微翘起,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喉结上,像是鹅绒刮过最柔软的皮肤。
裴慕辞小心翼翼地挪开身,拿了个枕头替在他躺的位置。
安乞进门,把手中的厚氅披在他肩上。
裴慕辞稍稍抬起下颌,如玉的手指系了个漂亮的双结。
他身姿英挺,银黑的滚线大氅堪堪坠到脚背上,衬的他如雾境中飘飘而立的仙鹤。
裴慕辞朝一团虚无中漠然点头,矗立在风口上。
乌发倾泻而下,搅散在风中。
有值夜的士兵敬业的跑过来,在对上他寒星似的眼眸时,又慌里慌张的跑开,甚至不忘拦下正往这赶的同伴。
裴慕辞见状,无奈地垂下眉。
明明他也没有干什么,连一句重话都没又对士兵们讲过,为何他们都那样怕他?他是吃人的妖怪?
想到吃人,他又想起了被窝中那团小小的凸起,万一看见他不在了,或许会着急的吧?还是要早些办完事回去才行。
裴慕辞环顾一圈,提步朝侧营走去。
顾寒江还没睡,帐内燃着灯,两团人影月下对饮,好不惬意。
帐内传出瓷杯清脆的碰撞声,还有顾寒江豪爽的笑声。
“知己知己!”
安乞知道他怕是要扰了顾军师的好兴致了,苦笑着撩开帘子。
裴慕辞低头,踱步进去,顶着顾寒江快喷出火的双眼,神态自若的坐到主位上,眼皮轻掀,“好茶,好兴致。”
他看见杜矜就心堵,索性自动忽视这个人。
副营里伺候的人赶忙加了盏茶进去,伙着安乞一同退出去侯着。
本该在主帐内溺毙温柔乡的裴慕辞突然出现在面前,原本气氛融洽的两人都沉默下来,顾寒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值得他深夜探访,而杜矜压根就不想说话。
气氛静到让人惶恐。
裴慕辞揭开茶盖,轻轻吹了口漂浮在上的茶叶。
“你很缺陪你喝茶的人?”顾寒江忍不住了。
裴慕辞眸光骤缩,一个看不清人脸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乖觉地伫立在他身旁,如同一团浓烟汇聚成型。
“主公,探查好了。”黑影的嗓音很奇怪,像是被刻意改制过。
裴慕辞搁下茶盏,“走吧,现在出发。”
“你能不能不要大半夜地折腾我?”顾寒江不耐烦的闭上眼,吐出嗓子眼里憋着的浊气,“我又不是皮影戏里的提线木偶,我也需要时间休息的。”
“大半夜饮茶,我看你精神好得很。”裴慕辞已经离桌,身长玉立,回身等二人。
顾寒江捏住茶杯,指节用力到泛白,努力克制住不把茶水泼向裴慕辞的冲动。
“什么急事非得现在去?不能明早起营前过去?”
他在心中默念“冷静”二字,只等裴慕辞说出足以服众的理由,他便也心甘情愿去了。
裴慕辞保持着等待的姿势,深邃的眼瞳漫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清欢笑容。
“翌晨殿下醒了,我得陪在她身边。”
洁面、穿衣,盘发,传膳,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想到此,他眼底的笑意再不遮掩,逐渐泛上眉梢,身上沾上的凉意都转成了似水的温柔。
“哗——”顾寒江把茶盏里剩下的茶沫泼到盔甲前,就当是泼在了裴慕辞脸上了。
“走走走,早去早完事。”顾寒江“呸”了两声,扯上杜矜,“但是我得带着他一起去。”
杜矜没有设私帐的资格,顾寒江想到他回京后还有大用处,不忍他去和普通士兵挤几十人一间的大帐,便在副营边侧给他围了个小棚,两人住在一帘之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