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些。”裴慕辞的嗓音沾了水,似乎带着黏人的惑力。
“不行!”清妩支开他的肩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推的倒退几步。
裴慕辞被打断,瞳孔愈发翳沉幽暗,抬手扣住她的香肩,把她在水里换了方向。
情急之下,清妩额头离黑乎乎的假山只有半臂距离,她慌忙抓住凸起的石块,挥手就要打过去。
裴慕辞抓住她的手腕,反绞在背后。
动作虽是凶蛮,可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清妩扒在山体上几乎站不稳,裴慕辞得寸进尺,捞起她的一只腿挂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还握着玉腕,顺势把她的后腰往下压。
活水温泉不断浇过,自然无须其他的手段动作。
清妩嗫嚅地喊了一声,随后的所有声音都溺在喉中。
他上下堵住,却是未停,“殿下,别喊。”
温泉涌动的水声在耳边炸鸣,清妩五指无力,几乎抓不住山壁,好在裴慕辞勒住她的肋骨,将她上身扶起,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轻轻掐住她的脖颈,带有凉意的指节在动脉上缓按摩擦。
清妩哪有那般好的耐力,刚张开口,所有的话语都被源源地撕扯冲得细碎,只剩下低低的腻哭。
可她脸上溅满了飞起的水珠,早已分不清哪里是泪,裴慕辞掌心托住她,仍然没有换下一个位置的想法。
安抚的细吻落在唇间,不多时又拐向肩头,泉水适肤,唯他吻过的地方烫到极致。
“还不够,殿下,靠近些。”他笑的温尔朗逸,声音低到嘶哑,像是从黑暗里钻出头的暗魅,耐心地将她推向旋涡。
就在这时,清谧无人的大门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
“裴元皙你个不要脸的耍赖玩意,你以为你躲到这里面我就找不到你了?你以为你不出声我就当你睡着了?禀了一次两次都不出来,架子怎的这般大!”
是顾寒江的声音。
“有人!”清妩散乱到分不清人声,被门外的高喊吓的头皮发麻,一阵紧张。
“嗯。”裴慕辞差些忍不住,直身起来稳住心神,“殿下,放松。”
清妩从他怀里挣脱,想凭自己扶在假山的壁缘上,谁料他刚一松手,她自己就直直的往水里栽。
裴慕辞掌住清妩的重心,层层浪花以二人为中心,伴随着她闷在腔中的尖叫,又重新泛开。
眼前似乎有大片光亮炸开,逐片盛放的满园百花,如雪花般随风卷落的一树樱花,无数斗花冲向云霄,山海在这一瞬间翻覆。
良久之后,门外传来重拳砸在框上的声音,紧接着还是被云听出声拦住,“帝师,陛下歇下了,您明日早来吧。”
两人都听见了墙内不同寻常的异动,声音不大,像是在水中嬉戏打闹的动静,偏云听一副听不见的耳聋模样,倒让顾寒江语塞。
裴慕辞将瑟缩后的清妩打横抱起,她还保持着与他十指紧扣,好半晌才慢慢放开。
他拥着绵软无力的她坐在岸边,点点擦净两人身上的水渍。
“裴慕辞!”外面的人不顾阻拦,怪叫了一声,“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便在这守一晚上!”
裴慕辞微微抬手,召了含月将清妩带进露华殿收拾,拉开门。
“聒噪的很。”
怒极的叫骂截然而止,顾寒江似乎没料到他真的会出来,一时愣在原处,甚至都忘了刚才要说什么。
裴慕辞穿了见单薄的中衣,肩上披件玄夜般墨黑的长袍,飞腾的巨龙镶边逶迤在地,步履缓缓,“夜深了,你在这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若一开始就把这事说清楚,你以为我想缠你这么久?”顾寒江压住不断股涌的火气,恨不得当下就把他拽到忠议殿去。
“两日后早些去外府,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裴慕辞没想到顾寒江在这事上这般难缠,眼瞧着日子近了,总该要把事情解决了才好。
但明日清妩怕是没有精力,索性后日把右相和梅永他们聚在一起说明。
话落,刚想进院,裴慕辞又转头望着一脸怀疑的顾寒江,“你把杜矜也叫上。”
——
外府后苑在公主府后花园的原址上重建,原先荒废的屋舍夷为平地,于是玩乐的地方扩宽不少,大笔的银钱砸下去,主池莲开一片,中央那两朵并蒂莲,是极为可贵的罕见物,又带了天兆的祥瑞。
清妩便把游赏的地方定在了这里,也含大半吉祥的祝福意。
待里面收拾的差不离,她早早到府门口去翘首以盼。
晨起时裴慕辞非要较真,用玛瑙给她梳了高簪,以至于她只能搭件七重罩体的素绫宫裙,纬纱似的袅烟披帛挽在肩后,衬的脖颈雪白纤细,远远看着真如朵珠花似的。
徐莺老早就从马车里探出头,可劲招手示意,隐隐约约还听见了“礼物”等字眼。
待近了,梅永下了马车把人扶下来,清妩才看清徐莺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娃。
“门口风大,你和姑娘进去再说。”梅永要去前厅露脸,还记得给徐莺捏起衣领,“别喂婉儿些大人吃的东西,仔细着不克化。”
清妩朝旁边挪了几步,笑容揶揄。
“唠唠叨叨的,快些走吧。”可惜徐莺不领他情,只顾着给清妩介绍娃娃,“婉儿年岁大了,我才敢带出来,姑娘想抱抱吗?”
“可以吗?”清妩见着被褥里软得像没骨头般的一块软玉,生怕折在手里了,连连摆手,“我不会,可别伤了她。”
话虽如此,她眼神不停落在小娃身上,这小娃也不认生,冲着清妩咧嘴乐。
“她还挺亲近你呢。”徐莺将人抱近了些,小娃随意舞了藕臂,便抓住清妩一缕发丝,待清妩想从她手里抢回发尾,小娃娃竟反映极快地逮住她的一截小指,牢牢握在手里。
等两人在荷池边的亭榭坐稳,徐莺让随行的侍女把娃娃抱走,不妨小女孩竟捏着清妩不肯松手,另一只手张开朝她怀里扑,硬要她抱。
清妩拿了块酥软的黄豆糕,闻着味却觉得没什么胃口,便转了手腕去逗婉儿,好几次没抓到,婉儿也不生气,胖乎乎的掌心一握一握的,笑声如铃。
二人闹做一团,徐莺无意识的说了句,“这么喜欢呐,姑娘便和陛下要一个呗。”
反正弯弯绕绕这么久,往后也不可能分开了,瞧着姑娘与小孩子有缘,何不赶紧生一个,在京城也好带。
清妩装作没在意的笑笑,抖着婉儿给她叶子玩。
“说真的。”徐莺见周围就她们三人,刨开听不懂话的小孩,没有外人,也就正色起来,“陛下要做的事,姑娘知道吗?”
清妩把糕点含进嘴里,甜腻的粉质滑进喉咙,一路甜到心坎,她点点头,“知道,这两晚上他也抽时间给我说了下。”
“便是打定主意要废帝位了?我听梅永说是要设立内阁,选六位阁老议决大事,这事能成吗?”
“不是正在前面商议嘛,他们男人的事情,我们不掺和。”清妩始终保持警惕,不会随便透出与裴慕辞相关的任何消息,就算徐莺可靠,但难防隔墙有耳。
徐莺也意识到僭越,忙胡乱拿了糕点,连味道都没尝清楚就咽了下去。
“这些点心被你们二人这样囫囵吞枣,可真是浪费。”顾寒江徐步而来,看起心情很是不错,也不知道是裴慕辞将他说明白了,还是他自己想通了,自来熟拿起荷糯酥果,放在唇边轻品,便冲着清妩叹:“裴元皙对你是真好。”
反而是清妩一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裴慕辞做的?”
她吃着这味道和外面铺子里做的差不多啊,挺多也就是甜润一些,色泽外表要好看一些,哪值得一尝就尝出来了?
顾寒江无语地送了她一记眼刀,倒是徐莺瞠目结舌,手上的东西差点落回盘子里,“这、这是陛下亲自做的?”
剩下的半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刚才还十分可口的藕糕此刻却噎人得很。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拿她桌上的东西吃了。”顾寒江在一旁说风凉话,又见徐莺脸色实在是差,才转了话头,“走吧,前厅设宴,吩咐我来喊你们俩。”
哪有人敢吩咐他,不过是他不乐意听裴慕辞说些冠冕堂皇的忽悠话,跑出来溜达两圈才是真。
“我们女眷不用分席吗?”徐莺把婉儿递给侍女下去喂奶,落了清妩两步。
顾寒江好笑的驳她,“就你们俩人还分什么席,想单独吃一桌啊?”
“帝师。”清妩唤他。
“干嘛?”
清妩正色道:“说话这般冲,容易娶不到媳妇。”
此情此景,顾寒江转头就走,直到与书房中出来的几人一起落座,他都还带着气地怒目瞪着清妩。
裴慕辞拉着清妩,问她方才与徐莺聊些什么,抬眼便和一道凶狠的视线对上,他眸光淡淡,根本没放在心上,“眼睛进沙了?”
顾寒江只觉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咬牙切齿道:“传膳!”
徐莺缩到梅永身边去,想告诉他自己居然吃了陛下亲手做的糕点,但梅永的始终目不斜视,徐莺欲言又止,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饭桌上的气氛异常怪异,裴慕辞落在上座,不知是不是清妩在身边的缘故,倒没有往常的凌冽,变得好说话起来,“外府修缮好之后就想邀大家来聚聚,好友相交,都别拘束。”
说罢,他眼神一凝,随后才恍若无事的坐下。
顺着他的视线,众人都望见杜矜从灶房的方向出来,还端着一壶土黄色的小盅,远远就能闻到当归、人参几味药材的药香。
砂盖一掀开,清妩胃里一阵翻山倒海,忙拍着心口缓气。
裴慕辞给自己一碗,尝了味道之后分给清妩。
虽然他不是很待见杜矜,但两人在某些方面总在达成微妙的共识,比如劝着清妩吃些对她身子极好,她却不爱吃的东西。
小半瓷碗的汤药摆在面前,清妩还似从前那样扭捏,只是这次反应更大,急急撑开椅子跑到一侧呕起来。
裴慕辞倒了清茶递过去,给她拍背顺气,“不舒服?”
“也没有,就是突然闻到那味道就想吐,还特想吃些辣的。”
要换以前她这般说,裴慕辞早就要说她找借口逃药,然后现下却小心翼翼地盯着她,连拍背的动作都轻柔了几分,清妩再钝也看出了不对劲,无措的去找杜矜,“我这是怎么了?”
徐莺咽了下口水,激动的要站起来,又被梅永按下去坐端。
杜矜把药膳撤下,重新吩咐厨房煮碗柠檬茶上来,“我给你把下脉。”
不过几息时间,却跟过了好久好久一样。
杜矜微微抬起指尖,清妩了然,默契的换了一只腕。
含月和凝春不知不觉间护在清妩身旁,裴慕辞默默无言的扶住靠背,气氛莫名带了些紧张。
终于,杜矜收回手。
裴慕辞却像是失了至宝一般将清妩搂在怀中,喂她喝了两口新上的酸茶,瞳眸深处的担心与焦虑浮于面上。
杜矜笑笑,无声,但终释然。
“阿妩,是喜脉啊,你要做母亲了。”
第90章 番外6
秋桂飘香, 清妩骨骼纤小,快五月了仍不显怀,反倒是皮肤越发娇莹凝睇, 像是剥掉红壳的诱人荔枝,在迎冬罕见的暖阳下闪着白瓷般的光泽。
她扶腰坐在藤架下, 随手扯掉碍事的发簪,满头的黑发顺着躺椅倾泻而下,映着藤蔓间隙投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