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如意餐馆。建筑结构为四方形，中间天井的地方摆着两三张桌椅，周围客人小二来来回回，不算是这镇上最高档的餐馆，但也是小有名气。
  柳韶庭仰头看着牌匾，觉得有趣的笑了声，赶紧跟上已经走进的杨皓宇身后。
  「呦！杨少爷，大驾光临啊！」掌柜远远就看到人，立刻凑上前来招呼。但在看到柳韶庭后，猛然一愣。
  「这位是……三少奶奶，平日她不常出门，今日带她来这儿逛逛、品嚐你们的美食。」杨皓宇笑着介绍，柳韶庭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得点点头表示回应。
  「既然如此，我立刻吩咐下去，给两位上最好的菜色。来人，赶紧给杨少爷和少奶奶带位！」
  「杨少爷、少奶奶这边请。」一听到吆喝，一名小二立刻衝上来，热切带两人上楼。
  来到二楼，三边包厢、一边空着通风，只摆了几张桌椅。走廊的地方设置了观景台，各摆着一组桌椅，显然是可以让人往下观望的用途。
  柳韶庭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脸好奇的四处张望。杨皓宇察觉到对方都快走丢，伸手轻拍对方的额头。
  「别傻看，走丢可找不回来了。」杨皓宇伸出手让对方牵。
  「喔……」总算察觉到自己失态，柳韶庭红着脸连忙点头跟上，乖乖给对方牵着手，跟在人身边。
  前方的小二看的都呆了。这还是那个恶名昭彰的败家子杨皓宇吗？怎么看都像是护妻的大男人，这是改邪归正了吗？
  两人坐到廊下的桌椅，从这里可清楚看到楼下动静。在小二走了后，杨皓宇看着对面的人笑了几声。
  「看你一脸稀奇样，没来过餐馆啊？」
  柳韶庭一脸恼羞，「是没来过，那又怎样？」
  「我想也是，像这样还包含有戏台的餐馆，这天下应该没有几间。」杨皓宇替自己倒了杯茶喝，柳韶庭眨了眨眼。
  「戏台？」
  「你看那中庭是不是挺宽敞的？」他看向楼下说，「平日没什么特别，偶尔掌柜会请人来演奏或说书，中庭就会摆上戏台。每到逢年过节，必定会请来戏团唱戏或举办一些活动。我记得上次掌柜还开了拍卖会，让大家拿不用的东西来贩售，像个小市集，可热闹了。」
  「真的啊？！我也想看看。」柳韶庭看着中庭，光想像就感到有趣。
  「行阿！回头问掌柜下次什么时候有活动，我再带你来。」
  「真的？你说的喔！可不许食言。」看对方像个小孩似的期待，杨皓宇感到新奇的笑着。
  「杨少爷、少奶奶，菜上完了。若有需要儘管差遣，请慢用。」小二热络的招呼完，就赶到下一位呼喊的客人身边去。
  柳韶庭看着眼前的五菜一咸汤一甜汤，精緻豪华，显然都是上等名菜。
  「怎？不是饿了吗？吃啊！这些都是招牌菜，可好吃了。」杨皓宇边说边拿起筷子夹，柳韶庭也拿起自己的筷子，却没有急着夹。
  「可这么多，怎吃得完？」他就算再饿，能把眼前这些都各吃掉一半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有汤。
  「有啥关係？吃不完就吃不完唄！」杨皓宇显然早习惯这样大手大脚，柳韶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拿下面纱也夹了一些菜放入嘴里。
  眉心轻轻皱着，很快就又平息，但却逃不过直盯着他想看反应的杨皓宇注视。
  「怎了？不好吃？」
  「不，很好吃……」柳韶庭连连摇头，又夹了一口肉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有什么话就直说。」杨皓宇有些不太耐烦，柳韶庭安静会儿，一脸不安。
  「是很好吃，但…有点太油了……」
  「是吗？」杨皓宇猛然停下筷子，让柳韶庭更加不安，就怕对方生气，杨皓宇将脸靠向他，悄声道，「我也这么觉得。」
  「咦？」柳韶庭一脸吃惊，看着对方露出也是认同的笑意。
  「罗掌柜。」杨皓宇放下筷子，直接将人从楼下叫上来，「把这些都给我打包，送到杨家梅院去。」
  「咦？这……」罗掌柜看着满桌几乎没动的菜讶异，杨皓宇也不多话，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敲，罗掌柜立刻眉开眼笑，「是是是，我立刻照办，来人！」
  唤来三四人，立刻就将一桌菜清空外送。罗掌柜看着手上一锭银子，笑得合不拢嘴，高高兴兴的欢送二人离开。
  「对了，走。」突然像是想到似的，杨皓宇转弯就进入一家米行。
  掌柜一看，立刻放下手上的笔走来，「杨少爷！」
  「兴掌柜，我来看看有何新货。你在这儿等我。」杨皓宇向朝柳韶庭吩咐一声，就跟着兴掌柜走进里面。
  柳韶庭听话的待在店内四处观看，米行中央摆着一袋袋白米，上面标着价钱。他感到很讶异，这些白米不尽相同，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再细分之下还有顏色的差异，他没想到平日吃的米饭居然还有这么多种样式。再往墙边一瞧，更有许多不同顏色的米粒，紫米、黑米、糙米等等等，还有一些小麦和穀物，柳韶庭一脸新奇参观着。
  杨皓宇跟兴掌柜谈完事后走出，就见柳韶庭正专注听小二的专业讲解。
  「这糯米跟一般白米煮法一样，煮成米饭后比较黏、口感也比较硬，最适合做成汤圆、年糕之类的。这个也是糯米，包成粽子口感最好，另外这种的拿来酿酒，味道最好。」
  「这米还能拿来酿酒？哇……那这个呢？」柳韶庭听着各种米的介绍，简直大开眼界。
  「呵呵呵，少有姑娘对白米这么感兴趣，何况还是大家闺秀，少奶奶真是特别。」兴掌柜大感意外，他以为像方家那样千金小姐根本不愿意踏入这种尘埃之处，没想到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埋头学了。
  杨皓宇也意外，这完全与他想像中的富家公子差距盛大。眼看小二去招呼客人，他走到柳韶庭身边，对方还在研究小二给他的糯米粒的区别。
  「怎么？有这么好看吗？」
  柳韶庭有注意他已经跟兴掌柜说完话，所以没有吓到，反倒给他一个笑容。
  「平日都只顾着吃，却没想到这米还有分这么多种。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有趣吗？」
  「嗯！有趣。」柳韶庭连连点头，掌中的糯米粒像是稀奇珍宝似的，让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杨皓宇无奈笑了声，「稻米还分水稻和旱稻，种植方式不太一样，种植的地方不同，水质、土壤都会影响生產出来的稻米品质。这间兴兴米行的掌柜也是农夫出身，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他老家看收成如何？」
  「好啊！我想看，待会儿就去吗？」柳韶庭一听，期待的连连点头。
  杨皓宇不太懂对方怎么这么感兴趣，但对他的反应倒是很满意。拍了下那已经兴奋过头的额头。
  「冷静下来。这还不到收成的季节，看也只有一片绿油油的农田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喔，也是喔……」柳韶庭摸着额头傻笑，自己的确是该冷静下来，连忙跟上已经走出米行的人身后，「皓宇，方才你跟掌柜在里面说什么？你懂这么多，也是掌柜教你的吗？」
  「嗯…算是吧！对了，你不是饿了吗？」杨皓宇随意应声敷衍，伸手牵起对方的手，绕进小巷子里，「走，我带你去吃我推荐的。」
  「什么东西？」
  「神秘美食。」他露出神祕笑容，柳韶庭也感到一丝雀跃，跟着人来到另一条鲜少人群的街道。
  扑鼻迎来一股香味。
  转角有个冒着大热气的摊位，什么招牌也没有，却有许多人捧着一大碗，有人吃肉、有人吃麵，或站或坐，吃的津津有味。
  「老闆，来三碗麵。韶庭，吃不吃饼？这儿的饼配热汤最够味了。老闆，来三块饼，咱们对面吃啊！」杨皓宇衝上前立刻点了三碗麵，转头问了下，却也不等人回答，立刻又向老闆点三块饼。
  「好咧！」正在煮麵的老闆边回答边朝旁边一锅大滚水里扔入三团麵。
  「你待会儿拿饼过来，我去搬凳子。」杨皓宇说着，立刻衝去找三个矮凳搬到对面墙边。
  「夫人，三块饼先给你。」老闆娘快手拿来一个大碗，从笼子里抓出三块比脸还大的饼，塞到柳韶庭手里。
  柳韶庭还没开口道谢，对方就立刻忙没影，他也无奈，只好端着饼走出人群，看到杨皓宇早已经坐下，王德义也坐在一旁矮凳上。
  「夫人，您坐哪儿？」一个年轻有朝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显然是老闆儿子的人端着三大碗麵看着他。
  「阿，那儿！」他连忙指引。
  「多谢。」老闆儿子将麵食端到三人面前，杨皓宇拿起自己的那份，顺势丢了几个铜板付帐。对方道了谢，转身又去忙了。
  柳韶庭对于这家人行动如此迅速感到讶异，但看到周围的人也不少，想想也合理，要不怎么来得及应付这么多食客？
  他坐在矮凳上，手捧着一大碗麵食，虽然碗中冒着热气，但因为隔着一块厚布，所以没感到烫。碗里装着清汤宽粉，放入少许蔬菜和两三片肉，最后摆上香菜，闻起来就令人口水直流。
  「皓宇，这是什么？」
  「羊肉宽粉。」杨皓宇用筷子搅了搅，底下似乎还有些酱汁，「但这家不是每天都卖羊肉宽粉，偶尔也会换成鸡肉，麵也会换成细麵之类的，不过汤头好喝，怎么煮都好吃。」
  「是吗？」柳韶庭拿下面纱，看似清澈的汤头却飘来浓厚的香味，显然这是用骨头下去熬煮。
  「等！」才刚就口想喝汤，就看到一双筷子敲在他碗边，王德义将自己的碗递过来，「你不能吃香菜，夹过来。」
  「咦？」柳韶庭愣了，杨皓宇也愣了下，却很快就回神。
  「喔！原来如此，你对香菜过敏吧？那我们一半吧！」杨皓宇突然像是想通似的，直接就夹走他碗中的香菜，与王德义一人一半分走了。
  「为何你们都知道？」柳韶庭赶紧回神，他觉得这里好像一切都加快速度似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日见大娘和大嫂他们，你不是身上长了很多红肿的东西吗？」杨皓宇边大口吸麵边说，「可是当日很快就消失，何大夫推测说你很有可能是食物过敏，就让阿财把那日早上吃的东西都说出来，其中就有香菜。不过我也是刚刚才理解，王侍卫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哥曾在信里说的。」王德义简单说了一句，便默默吃着自己的份。
  「早说啊！他还有什么，都告诉我啊！」杨皓宇顶了下对方手臂，一脸坏笑。
  「告诉你要做什么？」
  「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分享一下啊！」杨皓宇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用意，柳韶庭简直无言。
  「你人品真是无极限的低……」
  王德义一脸鄙视看了他一眼，捧着碗转个角度自己吃去。杨皓宇觉得他没义气的嘖了声，却也不计较，继续大口吸麵吃肉。
  柳韶庭静静看着两人，也夹起宽粉吹了吹，学他们一样大声吸进嘴里，但汤汁到处乱喷，被杨皓宇毫不留情的嘲笑一番，他却怎么也生不起气。
  比起餐馆的美食佳餚，这个吃着一口什么馅都没有、甚至乾到还需配上一口热汤的饼，觉得这才是人间美味。
  「哇！这桌宴席是怎么回事？少爷，你终于跑去威胁餐馆掌柜了吗？！」
  阿财看着一桌精緻美食大呼小叫，其他下人反应虽然没这么大，但也是一脸讶异。
  杨皓宇直接给阿财一个拳头，一脚踏在他身上。
  「本少爷今日心情好，特地给你们买了这一桌犒劳你们，还嫌？要不都别吃，留给我娘子吃。」
  「咦？」
  困惑声此起彼落，纷纷把视线看向还没会意过来的杨皓宇。
  「少爷，你方才说娘子？」阿财开口问，杨皓宇一脸不解。
  「什么娘子？我说留给我娘吃！韶庭虽说穿女装，但他到底还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叫他娘子？快去吃，我看我娘去。」杨皓宇一脚轻踹阿财后，自顾自走出厨房。
  「是娘子吧？我刚听到的是娘子没错吧？」阿财摸着脑袋站起身，朝其他人看。
  「但这说不通……应该是我们听错，少爷说的应该是二夫人。良嫂，你也觉得是二夫人吧？」秋儿看向良嫂徵求意见。
  「不不不不，我听到的真的是娘子啊！铃儿也是这么觉得吧！」阿财转头向铃儿问。
  良嫂和铃儿互看一眼，和其他下人一样也都只是笑了笑，不管还在争吵的阿财和秋儿，装饭吃菜。
  离开厨房的杨皓宇紧抓胸口的衣服，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心脏跳出胸口。他感到脑袋有点烧，走到井边捞水，直接把脸埋入水里。
  他才不可能口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