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十四】
  厨房升起冉冉白烟，良嫂抓来一隻鸡，忙着褪毛放血，给梅院的人准备三餐。这是她自从来到梅院厨房后，做了几十年的工作，从未懈怠。偶尔会遇到几个毛小子偷她的食物，这都不难解决，随时准备好一些乾粮打发便是。
  自从这代嫁误进梅院的三少奶奶柳韶庭来了，她虽有些不习惯，但对方学得快、人又乖巧伶俐，何况又是男孩子，力气也大，很快就能给她帮上忙，劈柴挑水、切菜烧饭都上手，现在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小帮手。
  但也带来一个小困扰，那就是常来找人的三少爷杨皓宇，尤其是这几日，更是腻在柳韶庭身边，赶都赶不走。以往杨皓宇都是跑没影，自己还要去找人回来吃饭，现在不用找就会自动出现，但又不帮手，她真觉得这人挡在厨房里，实在是碍事。
  「良嫂，韶庭呢？」听到这声音，良嫂连头都不想抬，继续低头拔鸡毛。
  「上街买菜去了。」
  杨皓宇皱了皱眉，「怎能叫少奶奶去买菜？万一被人知道了，肯定说我欺负他什么的。」
  「哟？你闹出逃婚一事，现在开始怕流言啦？」良嫂朝他笑道，这小子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闯祸惹事样样来，还曾经被官府抓去，现在倒是在乎了？
  杨皓宇挠挠脸庞，他倒也不是怕流言对自己怎样，但就怕那些流言会让柳韶庭被人嘲笑或欺负，这可不是他乐意看见的。
  想了想，转身就出门去了。
  良嫂讶异看着，露出欣慰的笑意。此时阿财挑了一篓木材走进，默默地朝炉灶扔。
  「怎了？阿财，心情怎么这么不好？」
  「……没事。」
  「看你这脸臭的像是欠你八百两似的，到底怎么啦？」良嫂继续问，阿财这次连话也不回，直接从后门离开。
  杨皓宇和柳韶庭两人关係变好那日，他正好在柴房，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两人的心意他看的一清二楚，柳韶庭对杨皓宇的心意或许还未到那种地步，但杨皓宇的情意却是明明白白映在那双眼里，不同以往的态度更是昭然若揭，他篤定梅院眾人心里都有数，只是都没说出口罢了。
  他一开始也觉得两个大男人腻在一起很奇怪，但久了习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杨皓宇更是因此大大减少闹事的次数，大家都说三少爷变的成熟稳重，全多亏了柳韶庭。
  但这也让他更闷，明明是他跟三少爷一同长大、他也是一开始给柳韶庭做帮手的人，这表面工夫是得做，但怎么会让那两人真正走到一块去了呢？
  他拿起一小块石子，用力的往河水扔。身后一名男子静静看着他。
  此时柳韶庭正和铃儿、秋儿在街上买菜。
  「需要买这么多吗？」柳韶庭看着两手篮子的蔬菜鲜果，秋儿点头。
  「秦妈说，老爷昨日完成一笔大生意回来，这几日会在府里用餐。今晚会与大夫人和两位少爷少奶奶他们一同用餐，会不会叫上我们夫人不得而知，但总得备下以防万一。」
  「是因为娘是妾室的关係吗？」柳韶庭问，秋儿点点头，将挑好的两把葱放入铃儿的篮子里后付钱。
  「大夫人因为出身官家的关係，并不待见我们夫人，连带两位少爷和少奶奶们也瞧不起我们少爷。但夫人好歹也是一路扶持老爷至今的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不可小覷，夫人也不愿意过于计较，才会至今相安无事。」
  柳韶庭点点头，这种兄弟手足互相较劲、妻妾嫡庶互看不顺眼的场面，他也是见怪不怪，想必这家宴也吃得相当痛苦，那不如不去的好。
  「呦！这不是铃歌姑娘吗？」
  才刚挑完鱼货要回城，就遇到两个男子拦截前路，身后也立刻出现两个男子包围他们。个个言语轻浮、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铃儿。
  「又是你们！」秋儿立刻护住铃儿怒言，「三番两次的纠缠铃儿，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紫衣男子哼了声，「当初在繁花楼，我们可是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现在我们想收回一些，不行吗？」
  「钱是你自愿要花的，又没人求你。现在铃儿又不是繁花楼的人，你们这样可是强抢民女、犯法的知道吗？」铃儿理直气壮的说。
  「青楼出来的女人哪个清白了？少在那里假清高了。」旁边橘衣男子朝笑着，身后两个男子也跟着笑。
  「何况也只不过是从妓女变成侍女，一样都是低贱身分，又差到哪？」
  「只要铃歌姑娘肯跟我们回去，我保证让你吃穿无忧，也不必做这些粗活……」紫衣男子说着伸手就想抓走铃儿。
  啪！
  「放肆，竟敢在我面前抢人，你当杨家这么好欺侮的吗？」柳韶庭拍开对方的手，站在中间护着。
  「你又是谁啊？」四男子虽有注意到柳韶庭，但看他双手提着菜篮，以为是个跟秋儿一样的奴才，所以没有理会，没想到一出手就将紫衣男子的手打肿。
  「我是杨家三少奶奶。」他立刻就看出是紫衣男子带头，便瞪向他。
  「喔，原来你就是那位嫁入杨家的方家闺女阿！」旁边橘衣男子笑道，开始打量他，「听说新婚当日新郎就逃婚，隔日方家就到南方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留在那种地方。嘖嘖，可惜了，嫁给妾室的孩子、又是一个败家子，现在又被娘家人拋弃在杨家，一个人独守空房，肯定不好过吧？」外貌看起来是不出眾，身材似乎也没那么凹凸有致，但那双眼圆圆亮亮的实在可爱，那张脸也是越看越顺眼。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他人，还带其他人助阵，我看你的人格还比较低贱阿。」柳韶庭出言讽刺，紫衣男子听得火冒三丈。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说着另一隻手高举就想往他脸上打。
  柳韶庭一手拍开，另一手反给对方一个巴掌，打的对方头晕目眩，嘴角还渗出一些血。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啊？」紫衣男子怒吼。
  「窝囊废，找人打架输了，还敢找爹娘来救？不如滚回被窝里装乖孩子，何必出来丢人现眼？」柳韶庭毫不留情的鄙视，这让秋儿、铃儿和围观的人听的实在痛快。
  「你……女人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哪有女人像你这样跟男人顶嘴，说话这么不知廉耻？」终于注意到开始有路人围观，橘衣男子等人发现实在不好再对女人动手，便当街训话起来，好歹争回一点男人面子。
  「你又不是我男人，又想强抢我杨家的侍女，凭什么不能跟你顶嘴？」没想到柳韶庭淡定两、三句话，硬生生将对方的话给打了回去，更是引起围观妇女们的共鸣。
  「当眾训斥他人之妻，这实在不像话！」
  「人家侍女也是人，怎能说抢就抢？」
  「就是阿，实在是丢人阿……」
  连同为男性的人都感到丢脸，这四名公子眼看连一点男人自尊都没了，悻悻然的溜走。
  「抱歉，让我过！」
  人群都还没散，就听到一声呼喊，杨皓宇挤开人群衝过来。
  才刚问到人在码头挑鱼，就听到柳韶庭等人被包围，他想上前解围时，正好看到柳韶庭将人打出血那一幕，还听到那些话，心里顿时欢喜不已。但柳韶庭并不会无故就先动手，肯定是对方先出手，他担心的衝上前去看。
  「韶庭，你没事吧？」他查看对方双手和脖子，似乎没什么异状才松口气。
  「没事，他想抓我，但都被我拍回去了。」一看到人，柳韶庭立刻又变回往常那个傻呼呼的样子，还得意的诉说自己怎么反击。
  「没事就好。」杨皓宇看了下对方的手，似乎也没因此拍肿，这才安心笑着。
  想起这双手还曾在他面前劈开瓦片，只是打人巴掌自然也伤不到哪去，但没把人将头骨拍裂，这倒是一个遗憾。
  看对方为自己安然无恙而安心，柳韶庭有些不好意思，也回给对方一个甜孜孜的笑脸。
  这张笑脸也甜的周围人一脸讶异，杨家三少爷逃婚的事闹的全城镇的人都知晓，甚至被当作饭后茶点的主题。眼下不过三个月而已，这两人感情似乎好到不可思议，顿时羡煞旁人。
  「少奶奶。」铃儿的声音拉回两人注意，她跪下趴地，「感谢少奶奶救命之恩，铃歌感激不尽，永世不忘。」
  「没事，别这样。」柳韶庭将人扶起身，「现如今我是你主子，护你是应该的。你应该向秋儿道谢，秋儿一介女子却勇敢为你挺身，她才是了不起的。」
  「阿，这…我只是……」
  「秋儿，谢谢你。」铃儿握住对方的手，微笑道谢。
  被点名的秋儿愣的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柳韶庭会将功劳都推到自己身上，这让她大感意外。
  「回去吧！」杨皓宇顺势拿走柳韶庭装鱼的水桶，另一手牵起对方的手。柳韶庭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少爷光明正大吃少奶奶的豆腐，真是厚脸皮。」秋儿笑着调戏，铃儿只是轻轻笑着。
  「他现在是杨家的三少奶奶，牵个手怎么了？倒是你们厚脸皮阿，还让少奶奶帮你们拎菜蓝，看我回去怎么罚你们！」杨皓宇理直气壮的反击，一边替人开路离开人群，一边小心护着不让柳韶庭撞到其他人。
  「少奶奶人比你好，才不会捨得罚我们。」秋儿和铃儿也在杨皓宇的开路下，平安穿过人群离开。
  「是阿，我个性差，所以我来罚！」
  「少爷小心眼！」
  「我就是小心眼！我是你主子，你能拿我如何？」杨皓宇立刻就拿出痞子性格欺负，秋儿敌不过对方的嘴皮子，只得无言生闷气，柳韶庭和铃儿笑着，各自劝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