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睡到中午，到食堂吃了碗过桥米线，正准备回训练室打排位，就被通知去昨天的场馆继续补拍剩下的内容。叶鹿不得不回宿舍收拾背包。
  这次又装了好多吃的，但为了不让自己被虎视眈眈，他盯着队友在茶水间塞乾粮，于是二队人手一个鼓鼓的背包。
  「你意向是多少？」向维又跟他坐一块。
  「谈总让你来探口风的？」叶鹿闭目养神。
  「我爸说有好几家战队联系他，最高开到1600，最低的也有1000，一年的价格，只要求把队伍打进赛季四强，进一次WS就行。」
  向维皱眉，陷入两难。
  从私人情感来说，他觉得叶鹿值这个价。
  一方面叶鹿现在是巔峰期，水平有目共睹，出道至今100%胜率，另一方面他的粉丝量庞大且仍在快速增长中，商业潜力高各家俱乐部老闆都看在眼里。
  除此之外他不介意把选手合同跟直播合同捆绑，所以只要俱乐部运营得好，叶鹿自己不作死，那么完全可以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RS看得到叶鹿的优点，别的俱乐部怎么会看不到呢，国内大荒原赛事有正规名额的就那么点。
  都想出成绩，都想招揽自带流量的明星选手。
  但竞争对手开的这价格RS高层可能很难通过。
  一队作为WWPL中游队伍，目前也有一两个明星选手，可年薪也没有这么高的。而高层透露出来的意思，他们重视叶鹿，却暂时没计划将他提到一队，想先用他去打家底，也就是各种D类赛事。
  RSY现在的情况打WYT和城际赛、邀请赛一点压力都没有，而且次级赛事不像AB类高端竞技限制那么多。一支战队可以同时参加多个不同主办方的比赛，只要时间不衝突。
  但WS、WWPL就不行。
  RS大荒原项目尷尬的地方在于成立了几年，但荣誉少得可怜，稍有含金量更是一个没有。WYT这个冬季赛的奖盃目前已经算不错的履歷。
  管理层大概也是想开了，WWPL暂且保持现状，先把其他容易拿的拿了再说。
  除了荣誉之外，高层还有更隐晦的考量，一队现在这些选手很难有明显的提升，留着他们保住名额就行，反而是二队和青训如果好好做，将来靠卖选手，项目应该能扳回一些成本，甚至慢慢扭亏为盈。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今年童工合同签叶鹿，半年而已，报表上的赤字就降了不少。
  二队这几个小孩之前发挥不稳定，叶鹿带他们提升上来了，现在每个人都有了不小的进步，自身风格和水平也逐渐被其他俱乐部看到。
  高层自然有了打算。
  向维已经知道有不少俱乐部在联系RS商议买人的事。
  叶鹿说他自己现实，但这孩子哪里知道，商人更现实。
  经过昨天饿肚子的事，大家这趟出门准备都挺充足的，而且订外卖那叫一个勤。
  不过拍摄效率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还是那么低，尤其今天到的俱乐部比昨天还多了几家。
  主要是被赞助商耽误的，场景早搭好了，选手和拍摄团队都就位了，结果赞助商的新款旗舰机上午才拿到测试合格的回执，员工亲自带着第一批样机从外省飞到上海。
  本来也迟不了多少，偏偏车在高架桥上出现连环事故堵着过不来，就生生耽误了那么长时间。
  新场馆很大，很前卫，随便哪个景都能用，但摄影团队就两个，要拍的内容又很多，所以大家都只能干等着。
  叶鹿带了长款的羽绒服，在休息室拼了六张凳子睡觉，睡着睡着感觉身上又盖了一件厚外套，暖和得很，迷糊中只看到林湉榆离去的背影。
  一边把对方的衣服换到下面，自己的衣服换到上面，一边想着，现在的年轻人真厉害，零下的天气穿短袖。
  因为拍摄拖延，但各队选手都不想再被折磨了，纷纷表示愿意等，拍完为止。也所以上大巴的时间是次日凌晨四点，回到园区是早上六点半。
  刚进宿舍，后勤部就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通知。
  刘小萌：本周五晚上19:30年会，要求着装整齐，地址和注意事项在截图里，OA和公司群也可以查看。现在基本可以算放假了，收假时间年会结束后会通知大家。回老家之前可以去游乐场玩玩，跟朋友聚会，或者逛逛商场给家人买点东西，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刘小萌：订不到火车票机票的上报给我，后勤部帮你们想办法。
  有选手问：刘姐，我可以回家住吗？
  刘小萌：家在本地的可以回家了，年会不要迟到就行。
  看到这条消息叶鹿睡意全无，迅速收拾行李，他是一分鐘都不想呆在园区了，总觉得如果留下来，没准会被突然叫去做什么。
  刚想给林湉榆打电话，问对方要不要一块，那边就先打过来了。
  「我叫了车，十五分鐘后3号门。」
  「现在就下去。」
  本以为林湉榆要带他直奔动车站回苏州，结果是住进了距离基地四公里以外的一家高档酒店。
  「周六和周日我还有行程。」跑来跑去麻烦，但也跟叶鹿一样不想呆在园区，索性直接住酒店，等商业活动都结束了再回苏州过年。
  叫了酒店的早餐，叶鹿边吃边打瞌睡，看着可怜极了。林湉榆索性让他别吃了，去洗澡睡觉。
  不记得睡了多长时间，只记得中间有人给林湉榆打电话，然后他出去了几分鐘。叶鹿是想起来的，但眼皮都睁不开。
  「送你的，试试看。」
  睡饱起床就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一个箱子，左上角一个简单的LOGO，是某高端电脑品牌。
  「……林湉榆，将来要是咱们俩撕破脸了，你不会要我还钱吧？」叶鹿手放在眼前这台起码六位数起跳的定製本上。
  「将就用吧。」林湉榆在看酒店西餐厅的宣传单。
  「您客气了。」
  当晚叶鹿就用新电脑在客厅打排位。
  「亏亏亏。」登陆泰服，发现自己掉出几十名，韩服那边也是。
  打开直播平台，标题改成专心上分不开摄像头不说话，然后设置了麦克风禁止。水友看到他上泰服，直播间保留节目就出现了，大家刷起了塑料泰语弹幕。
  旁边的林湉榆也在打游戏，他好些天没碰星盟了，不过他现在打的是欧服，提前跟未来的队友磨合。
  他打得很放松，时不时会看一眼已经默不吭声两个小时的叶鹿，每一局打完，叶鹿都会对比自己的数据，然后思考些什么，有种成熟的专注。
  六个小时后，林湉榆叫了宵夜，叶鹿倒是不打游戏了，也关掉了直播，但会2倍速开着刚过去没多久的WS赛，边吃边看，偶尔回放某段。
  吃完后，他又上了游戏，这次登陆的还是泰服，组了还在线的几个泰国朋友，尝试了WS赛那些没有赢下比赛的阵容。
  一直打到天亮，他觉得有点累了才关上电脑，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一晚上都忽略了林湉榆，而对方却一直在旁边陪着自己。
  这会儿戴着耳机听综艺，同时刷着购物网站，就两眼功夫，叶鹿就看到对方加了一堆东西到购物车。
  「累了吗？」林湉榆摘下耳机。
  不知道是早饭吃太饱还是什么原因，叶鹿躺在床上一直睁着眼，而旁边的林湉榆已经睡着了，这是很少有的，平时都是他沾床就困，每次都比对方入睡早。
  心想，我也有思虑重的一天啊……
  两人就这么在酒店呆了两天，过着跟在基地没多大差别的日子，区别就是环境比基地舒服太多，毕竟贵。
  周五早上林湉榆接到通知，要去为周六的一个颁奖礼彩排，他既是颁奖嘉宾，同时也有一个奖要领。
  本想把叶鹿也带去，但看孩子睡得不省人事，纠结了一下，还是算了。
  林湉榆：要是我来不及回酒店，你就先去会场。
  叶鹿一觉睡到下午，看到这条信息，激活了起床气：不去了。
  林湉榆：好，你等我。
  叶鹿：「……」这样一看又是自己过分了。
  两人掐着时间到的指定地点，也就比最后到的一位股东早一分鐘。向维看到两人同时出现，不意外，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队的孩子猛地招手，那桌留了位置给叶鹿，而星盟一队那边，大家也生怕林湉榆找不到组织，俞谅都站起来了。
  RS的年会跟普通公司的年会不一样，按商务中心的营销思维，年会也可以拿来利用一波。所以他们和行政部做了大量的准备。
  歌舞节目由公司签的主播们出，脱口秀、小品之类的则是解说和商务中心的编导们共同创作，也有主动报名唱歌的职业选手，但大多数除了打游戏别的才艺为零，只能在下面当观眾。
  「我的才艺？吓死你们。」
  二队的怂恿叶鹿去表演，叶鹿还不知道他们什么心思，无非是想看他闹笑话。
  「他的才艺就是捣乱。」向维经过插一嘴。
  「是不是想我给你们念念鸡汤？」叶鹿冷笑。
  眾人马上收敛。
  年会已经算正式开始，但晚会还没到时间，现在大屏幕上放的是公司这一年的发展情况和各支撑部门的合影，有高层寄语，也有明星选手、艺人的单人访谈，算宣传片也算全年总结。
  毕竟深度的，详细的数据也不适合放出来，那是高层和股东才能看的东西。
  视频已经在会场滚动播放一天了，现在不过是又放一遍而已，不过眼尖的人发现明星选手访谈没有林湉榆，倒是有才正式出道两个月的叶鹿。
  大家很难得看到他这么正经说话，都有点新鲜。
  编导：「当时做这个决定，心里忐忑吗？」
  叶鹿：「没有。」
  「如果有一丝犹豫我不会做这个选择，因为不止是要对选择我的人负责，最重要的是对我自己这个选择负责。一旦下了决心就不要有太多的杂念，把事情做到，一切为结果服务。我这么告诉自己。」
  编导：「过两天我们会迎来冬季赛的决赛，你现在紧张吗？毕竟就算没有赢下比赛，至少也是亚军。」
  叶鹿：「至少是亚军，这个结果我接受不了。」
  编导：「必须要赢。」
  叶鹿微笑：「是的，我只看得见冠军奖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