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时间有限，选手太多，每个人几乎都是几句话，不过已经足够展示这些明星选手的特质了。
  叶鹿之后是射击类赛事的明星选手肖骏，今年虽然没有拿A类赛事冠军，但把B类拿满了，加上之前的A类冠军，肖骏是RS继林湉榆之后第二位大满贯的选手。
  这桌人氛围都有些古怪，叶鹿被郑进揽着肩膀，对方老气横秋的，其他人有面带微笑的，也有给他倒茶倒饮料的，都不说话了。
  叶鹿扫了他们一眼，懒得管他们在想什么，摆弄手机给林湉榆回消息。
  林湉榆：好燃啊。
  叶鹿：哪？我怎么感觉有点丧。
  林湉榆：冷不冷？
  叶鹿：正对着暖气口，热得要死，你冷吗？
  林湉榆：热。
  宣传视频结束后导播连线出差在外的老闆师元。
  「各位RS的同事大家好，我是师元，我此刻所在的位置是野空岭，也就是星盟刚落成的新总部，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这一片植物园是原画组的办公区，他们刚刚送了我一本手册，内容是今年春夏将推出的三个新领主。」
  「具体是谁我暂时不能透露，因为星盟春季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官方会正式向全球玩家公布，我只能说这三位新领主的设计令人耳目一新，很特别……」
  「……很抱歉今年不能在国内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饭，大家放心，红包在谈总手上，拿最多的记得请客。」
  师老闆是远近闻名的懒人，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而他的年终致辞也已经提前发了文字版在官网上，谁爱看谁去看。
  至此，晚会才算正式开始。
  很多新进俱乐部的选手和员工到这时候才知道RS有这么多流量主播，能歌善舞已经不能算夸奖，他们最厉害的是情商和表达能力，轻而易举就带动全场氛围。
  要不怎么说成为当红主播是小概率事件，不是谁都能靠这个过上比较优渥的生活。
  叶鹿对这种宴会餐没多少食慾，吃了几口之后就加入队友们的手游大战，一款骑各种动物比赛的爆款游戏。
  剧情很简单，玩家是个科学家，被不明身份的组织绑架后丢弃在荒山野岭中，他要利用自己背包里仅有的药品或者工具找到可以帮助自己回到城镇的坐骑。
  但这其中很多艰难险阻，被动物追、被不明身份的人追，被食人族追等等。多人玩法就是大家像斗地主一样进一个房间，但场景不一定相同。
  因简单容易上手，且画面精细逼真，最近用户数增长迅猛，连续两个月排手游下载量第一。坊间流传这款游戏有师老闆投资。
  「马里亚纳海沟，有什么可骑的？」
  被渔船丢进海里，叶鹿的角色沉到海沟里，但还活着，虽然很反自然规律，但有些游戏就是这么离谱。
  「到底了还能有什么生物啊？」叶鹿点开雷达，没有扫到可以利用逃离的生物。
  「妈呀北极圈。」另一个选手已经用背包里的针筒扎了一头熊，骑上了。
  其他人的地图都在地面上，只有叶鹿的地图在黑漆漆的海沟底。不过看到他们儘管骑上了动物，但不停被其他生物殴打，寸步难行，他平衡了不少，也不着急了。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雷达有反应了。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大傢伙……
  「不是……潜水艇一样大的人鱼这合适吗？」叶鹿翻包袱愣是找不到足够剂量的药，眼看人鱼就要到跟前了，张开鯊鱼一样的大口要吃他。
  他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发现人鱼的动作比自己还慢，他直接点了人鱼尝试驾驭，发现竟然顺利骑上去了。
  但问题又来了，这人鱼是真的慢，还不如自己走着去目的地。
  就在他发愁的时候，雷达又有反应了，他看到一条黑漆漆的东西飘过来，点了一下，只有网兜可以用。
  从人鱼跳上这条黑漆漆的东西后，系统提示他坐上了疑似辐射鱼群，请儘快往目的地避难。
  系统刚提示完，场景就地震了，然后他看到刚才那个潜水艇一样大的人鱼长开嘴，吐出了七八条小人鱼……
  连跪三把之后，叶鹿卸载了这个游戏。
  比赛之前说好的，谁积分最低谁的红包就拿出来分了。也所以行政部同事抱着红包箱过来让他们这桌抽时，他都在悔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分红包，万一自己手气爆棚抽个最大的呢，岂不是亏了？
  但当他打开红包看到里面的66块钱时，平静了。
  大红包得主是食堂阿姨，她高兴坏了，倒不是因为钱，而是这个好运既然在她身上，那么也能带给她的家人。
  她家小孩今年中考，做家长最朴素的愿望就是孩子能考个好成绩，上个好学校。
  年会结束就正式进入的休赛期，选手们互相道别，约饭的什么都有。到了下个赛季，会有些人会离开，也会有新面孔加入。
  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表达祝福。
  林湉榆被某高层临时叫住说了一会儿话，叶鹿在楼下大堂等了十多分鐘才见人下来。
  「给，分量还可以。」林湉榆把自己的红包给对方。
  叶鹿接过来，发现背面手写了四个字：无忧无虑。
  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几个字，叶鹿心里惆悵，但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把红包揣兜里。
  周六下午林湉榆就要到颁奖礼的会场，先接受媒体採访，然后在休息区等晚上的正事。
  他作为颁奖嘉宾要颁的奖在第四个，但作为领奖人却在倒数第三个。
  平时对密集的商务活动很有耐心的他这次竟生出了些厌烦。
  可当他紧赶慢赶回到酒店，一打开门看到暖暖的灯光下，穿着白色卡通卫衣的叶鹿转头望过来，进门前那些堵在心口的浮躁和牢骚奇蹟般消散了。
  「很冷吧？」叶鹿看对方绷着的脸，这可不多见。
  「现在不冷了。」林湉榆对他笑着。
  周日的活动是一场新春酒会，算是电竞行业的答谢兼招商会，不少俱乐部都有派代表来，林湉榆打出名气后SAC官方每年都会安排他参加，因为他去刷脸真的管用。
  凌晨1点，叶鹿在会场外等到姍姍来迟的林湉榆，两人马不停蹄地回了苏州。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那么着急，但他们都很想逃跑。
  不过一进家门，林湉榆没让叶鹿整理行李，反而是去储藏室多拿了两个箱子出来，这时凌晨的外卖到了，两人又坐下来吃宵夜。
  「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咱们去玩吧。」
  叶鹿双眼一亮，但马上又黯淡下来，「我每天有训练作业。」
  「我知道。」林湉榆似是有解决办法。
  天气不好，一早他就带着一个便携拖车去附近驛站取快递，回来把快递拆封后，旅行用的分到一边，过年期间要用的则暂时堆在玄关。
  叶鹿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车尾箱已经装满了物品。
  「这是要去露营啊？」只睡了几个小时的他还迷糊着。
  「也不全是。」
  这段时间阴雨湿冷，出行多少有点麻烦，所幸林湉榆的车是辆SUV，正常山道上开没什么难度。
  「这是咱们退役后的生活吗？」叶鹿啃了口桃子。
  「肯定不是。」
  「嗯？」叶鹿皱眉。
  「你也不看看自己大学专业是什么。」有那个空间去玩吗？
  「好沮丧。」叶鹿叹气。
  这一开就是六个小时，中间只在服务区停了下，目的地是一处深山里的农家民宿，他们到达时已经是傍晚。
  村子有超过一半的房子都被企业承包，经过大量翻新、装修后变成了一栋栋民宿。每个院子十来个房间，林湉榆是确认这里能保证网速才选定的。
  「今天晚上还会降温，大概零下十几度吧，也说不准，我们都有供暖的，不过你们要是还觉得冷就打前台电话，我拿电热毯过来。」口音浓重的大妈笑呵呵地打开民宿大门。
  现在是节前，住店的人不多，他们所在的这一栋目前就他们两个客人，大年初一之后游客就会多起来，到了相对暖和的春天，漫山遍野的鲜花，这里更是一房难求了。
  林湉榆订的是套房，客厅和卧室外有个大阳台，暖气啟动后屋内很快就暖和，叶鹿冒着寒冷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出去，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眼前是一片树林，更远一些的地方是层层叠叠的山。
  「本想春天再来的，但那时我应该不在国内了。」林湉榆也走出来。
  到了春天，站在这个阳台上一定如同置身于花海。
  叶鹿扭头看他，「急什么，你有退役的一天。」
  「这算不算你的承诺？」林湉榆也看着对方。
  「算。」太冷，叶鹿转身进屋。
  林湉榆站在玻璃门外朝里看，孩子把先前丢在玄关的行李拖到客厅，开始整理。他又转身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在心里长长地叹息。
  「这图片上的菜看上去都好多油。」
  民宿有大厨房，只不过口味让叶鹿不太点得下手。
  林湉榆从电话机旁边找到服务手册，翻了翻，「七公里外有个小菜市，可以买菜回来自己做。」
  今天路上吃了太多乾粮和零食，非到万不得已晚饭真的不想再吃了。
  于是两人又开着车去了另一个大点的村子，买到了新鲜的青菜和鱼，一块当地的熏肉，还有两个鸡腿。
  「我们算不算自理能力比较强的职业选手？」叶鹿边烧鱼边对旁边看小家电使用规范的林湉榆道。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爸妈就放弃了稳定工作到偏远地区做公益。所以我打小就会照顾自己，反而是当了职业选手后，基地有食堂，生活上有后勤，人倒是变懒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特地学的。」叶鹿冲他笑笑。
  「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规划我的人生，想过接星盟和大荒原的代练单，倒腾二手游戏卡赚学费和生活费，仔细算过一个人在外地每个月最低花销是多少。」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就打开外卖软件定位到上海，看看上海叫外卖多少钱，一天三顿都吃外卖的成本是多少，还查了大学食堂的物价。」
  简单的晚饭上桌，林湉榆从厨房柜子里取出一次性碗筷摆上。
  「其实我卡里挺多钱的，但我不愿意把消费习惯固定在某个阶层。」叶鹿夹了一块鱼肉到对方碗里。
  「我懂你的意思，能穿两万的鞋，也能穿两百的鞋。」林湉榆也夹了块熏肉过去。
  叶鹿点头，「万一哪天我必须要靠一份微薄的收入生存，我不会因为蹲在路边吃五块钱一碗的小面难受，我可以平静地把肚子填饱。」
  林湉榆随口道：「以后不用想这些了。」
  「啊？」
  「这些事我来想。」
  叶鹿觉得这个人就离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在说你命好。」
  「敢直白点吗？」叶鹿冷笑。
  林湉榆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岔开了话题，「你做菜是好吃的，所以年菜就不要推脱了。」大半条鱼都是他一个人吃掉的，根本停不下来。
  叶鹿表情凝固了，愤愤道：「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