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老的时候就是这样吧，无话可说了。」
  林湉榆却笑了，「我是想说来着。」
  叶鹿不解，「什么？」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想问你要不要吃冰淇淋，路过街头歌手的时候想问你要不要点一首歌来听，路过水果店的时候想问你要不要买芒果。」
  「那你怎么不问？」
  「不想打扰你天人交战。」
  林湉榆那副「我很了解你」的表情让叶鹿有些挫败感。
  「我是在为一些事犹豫不决。」刚才他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没那么复杂，如果这次选错了那大不了重头再来。
  林湉榆望着海面，「你能做好。」
  叶鹿人松快下来，也望向海面，「确实，毕竟我这个人浑身都是优点。」
  「具体说说。」
  「游戏打得好，国服榜霸跟你闹着玩的？」
  「还有呢？」
  「读书也还可以。」
  林湉榆点头，「还有吗？」
  孩子蹙眉，想了半天，「还有点帅。」
  「噗嗤哈哈哈哈哈……」
  叶鹿心里羞耻面上却不屈，嚷嚷道：「我要不是长得好，你能跟我站在这里？林湉榆你这种肤浅的人我还能不懂？」
  林湉榆觉得自己再笑下去孩子要伤自尊了，于是努力克制了一下。
  「我承认是有那么点原因，但不是全部。」
  「卖芒果的在哪？去看看吧。」叶鹿馋了。
  「唱歌的又在哪？」
  回到苏州那天，已经是年二十七，林湉榆又叫家政公司派人过来再次做了简单的除尘。叶鹿则忙着打排位，再忍几天就正式放假了，可以不用打大荒原了，想想就泪目。
  不过这些天虽然行程排得很满，但他把本月的直播时长顺便肝完了，所以春假七天他既不需要打排位，也不用惦记着没完成的直播时长。
  随着年三十的临近，林湉榆发现孩子心情越来越好，打完排位也不会出现生无可恋的状态，偶尔还哼个流行歌，那模样别提多有趣了。
  「好像不需要买年货了。」叶鹿蹲在储物柜前。
  家政人员收纳好之后，他们两人都很意外家里竟然有这么多吃的，两个大冰箱都满了，储物柜也满了。
  叶鹿瞪着林湉榆，「你马上就要去英国了，这些要放坏。」
  但对方压根不听，晚上又拉着叶鹿去超市。
  除夕那天，叶鹿凌晨四点起床把每天规定的排位数量打完，然后开始进厨房洗切、醃製，准备做年菜，林湉榆在车库洗车，要不是叶鹿提醒他都要忘了。今天这样的日子，在洗车店排到天黑都轮不到，索性自己动手。
  叶鹿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叶旭之，但没注意到旁边一包辣条也入镜了，被对方教育了一顿。事后想到自己都成年人了，还会因为吃个辣条被父母骂，难免有些挫败。
  叶旭之也不在厦门，跟几个老友去山里会所清修，躲避春节的喧嚣。这会儿穿了一身睡衣在打麻将，旁边茶几上是各种雪茄洋酒白酒和下酒菜，还有一瓶不知道是谁的降压药。
  是的，这就是他们几个老头所谓的清修。
  父子二人都各有去处，远在厦门的宋雅兰不高兴但也没办法，得知叶鹿跟同俱乐部的选手过年，并不是跟叶旭之在一起，她心情稍微好些，但看着女儿也哪哪都不顺眼，于是跟朋友结伴出国旅游了，而叶莹乾脆就在单位值班。
  年夜饭的本质就是明知吃不完也要做一大桌子，也所以当林湉榆忙完那些琐碎事，进厨房帮忙时，看到餐桌上已经有好几道硬菜，还摆盘了，跟酒店似的。
  「你上的不是普高吧？」他自问自己也能做一桌子，但做到这种程度是不行的。
  「嗯，烹飪学校。」叶鹿忙碌着。
  这时林湉榆不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塑料冷饮杯，可乐和冰块撒了一地，他以为对方要甩脸了。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扯了好几张厨房纸和清洁湿巾快速地把地板清理乾净，然后把杯子洗了放到沥水架上。
  对叶鹿的性格又了解了几分。
  RS-LTY：谁能想到呢。
  附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满桌年菜，一张是叶选手穿着围裙靠在橱柜边聚精会神打游戏，旁边是一小锅在燉着的汤。
  【你是忘记有前置摄像头了吗】
  【少爷你好久没自拍了】
  【这是林选手上线以来第五个春节】
  【不续约的事能解释下吗？我觉得你没有把粉丝当一回事】
  【我TM不相信，我的崽竟然会下厨，TY你不要帮他作假】
  【摆拍的吧】
  【怒宝除非你亲自做一顿给我尝尝，否则我不会相信的】
  【TY你最好准备保济丸，我不是吓唬你】
  【今天是新婚小夫妻第一个春节，要幸福哦】
  【弟弟真的好贤惠，哥哥有福气】
  叶鹿可不知道微博发生了什么，他又组上了今天同样把排位任务做完的二队孩子们，继续玩上回那个骑动物逃跑的游戏。
  汤好了之后他就不玩了，输最多的孩子在群里发了个红包，叶鹿美滋滋地点开，结果自己拿了个最小的，0.48元。
  林湉榆就看到孩子从满眼期待到垮下脸的整个过程，心疼了。
  菜齐了之后，两人入座，墙上的古董钟时间在晚上七点五十。
  「我已经在想明年春节吃什么了。」林湉榆吃了一块羊排肉，很软很入味。
  叶鹿喝了口可乐，「你不如先想想你过些天在英国第一顿要吃什么。」
  「据说特地请了个中西餐都擅长的华人厨师。」林湉榆发现就没有一道菜可以挑刺的，他一边吃一边跟叶鹿的粉丝一样脑子里都是问号。
  这是真实的吗？
  「世冠是该有点排面。」叶鹿有点好奇那家俱乐部的老闆跟林湉榆是什么关係。
  这顿饭吃得温馨而舒适，电视上放着大荒原北美春季赛做背景音，年夜饭以两人都吃到撑结束。
  一块收拾了餐桌和厨房，叶鹿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林湉榆放下袖子。
  「上香啊。」叶鹿不可置信。
  林湉榆失笑，「你还讲究这个。」
  从沙发上拿起叶鹿的外套递过去，然后穿自己的外套。
  叶鹿便穿外套边问：「你初一不上香的吗？」
  他每年都跟毛聪聪一块去庙里抢头柱香，虽然一直抢不到第一柱，但是上香这个仪式是要进行的。
  「今年开始讲究。」林湉榆拿起车钥匙。
  接近凌晨，往寺庙方向的车辆很多，车速不得不放慢。林湉榆虽然在新闻上看过那种抢头柱香的视频，但自己亲自体验是头一回。
  到地方后叶鹿先下车去买香，林湉榆去停车，结果转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个很远的临时停车位。
  看着人山人海的场面，林湉榆紧紧牵着叶鹿的手，怕他被挤开，好不容易挤到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大胆。
  但叶鹿好像没什么感觉，他在琢磨待会儿怎么要怎么冲，那认真紧张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林湉榆被他感染，也频频看时间。
  再后来鐘声响起，人潮疯了似的向香炉扑过去，林湉榆还没回过神，就被叶鹿拉着跑起来。
  人太多了，烟雾也很大，香炉周边的能见度很低，眼睛被熏得直掉泪，但他们两个总能很快找到对方，最终狼狈地离开寺院。
  上车之前叶鹿拍了拍头上和衣服上的香灰，发现外套后背不知被谁烫了三个洞，有些无语。
  「明年带泳镜来。」林湉榆边发动车子边说。
  「那不行，不虔诚。」叶鹿严肃。
  「哦……」
  林湉榆之前誆叶鹿他们老林家要守岁，但其实没有这种习惯，当他看到叶鹿坐在沙发上眼皮打架，但还强忍着，林湉榆头一次后悔，有些话真不能乱说，因为有人会当真。
  叶鹿已经快24小时没睡觉了。
  关掉电视，林湉榆让他去睡觉，叶鹿有些犹豫，林湉榆再三催促下才肯上楼。
  可刚躺上床，叶鹿又坐起来，去衣帽间拿出自己的背包，从里边翻出一个盒子。
  「新年礼物。」
  林湉榆睡意全无，也坐起来，他认得盒子上的LOGO，这牌子好几款他都有。
  打开盒子，果然，是一块手錶。
  东西交出去后叶鹿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
  「衬手吗？」林湉榆戴好伸到叶鹿眼前。
  叶鹿睁开眼看了看，蹙眉，「錶盘是不是大了点？」还是林湉榆瘦了？
  他决定在免税店偷偷给对方买个新年礼物时，找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拍了林湉榆的手腕，然后买的那天在免税店里打开照片，对比合适的款式，最终决定了这款。
  「我觉得合适。」把盒子放到床头柜上，林湉榆躺下来。
  这款对于次级赛事职业选手的收入来说并不便宜，林湉榆猜测对方应该是回苏州前在免税店买的。价格远比不上自己表盒里那些，但几乎是叶鹿成为职业选手以来收入的总和了。
  「你戴着手錶睡舒服？」叶鹿不解。
  「嗯。」关灯，往叶鹿那边挪了挪。
  早上十点叶鹿的闹鐘就响了，他把林湉榆叫起来。
  「年初一不能睡午觉，要出去行大运。」
  「……」
  林湉榆捂着脸坐在床上笑个不停，但叶鹿投过来的眼神让他立即收敛，老实下床去洗漱更衣。
  好兇一男的。
  于是初一这天两人看了三场春节档电影，去了游客较少的咖啡店，晚上回家吃年三十的剩菜，初一这天的仪式才算完成。
  微信群：天林林地林林
  林铭：他年纪还比你小两岁吧，这小迷信哦。
  林诗涵：是你懒，你每次回苏州就是把自己灌醉，不知道的还以为跟我过你多委屈多苦似的。别人老问我：你家老林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不顺领导给他小鞋穿，还是你俩吵架了，大过年的这样。我多尷尬你知不知道？
  林诗涵：我也想去上头柱香，我也想大年初一去玩，结果我就在家伺候你了。怒骂.gif
  初二这天，夫妻二人已经开始忙工作。林医生在急诊值班，林老师在检查自己的论文。
  林湉榆默默关掉微信群。
  躺在床上看网课的叶鹿突然接到谈祺的电话。
  「春节好谈总。」
  「初七晚上到基地。」
  「嗯，好，明白。」
  掛上电话叶鹿马上给自己请的律师去电，要她初八上午空出时间去一趟RS园区。
  跟律师沟通好之后，他就暂时放下这件事，继续看网课。
  林湉榆今天要帮父母去给亲友拜年并送礼物，中间还得跟亲友家的孩子们合影，跑完整个苏州也下午了，回来看到叶鹿已经睡着，电视上还放着某教育平台的网课。
  不过关电视的同时叶鹿就醒了。
  「我好像过于游手好间。」林湉榆换了居家服出来。
  叶鹿下床，迷糊道：「没关係，我努力就好。」
  望着人进浴室的背影，林湉榆淡淡地笑着，轻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