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从休赛期开始，各俱乐部官宣新选手和解约的消息就没停过，网友们有吃瓜的，有粉黑大战的，还有骂俱乐部乱买人浪费钱的，电竞行业休赛期的流量不比平时少。
  RSY也有三名选手被转了出去，如今已是其他俱乐部的一队成员，留下来的六个人，说不羡慕是假的，谁不想去打WWPL啊，只有打顶级赛事才有机会拼WS这种世界赛。
  可惜，俱乐部方面没有提人上一队的意思。
  不过最大的节奏自然轮不到RSY，第一流量是星盟项目。
  林湉榆不续约这件事大家基本都猜得7788了，儘管RS一直没有官宣。有说法他还有商务合同在RS，有说法RS还在极力挽留。眼看着假期要结束，很多人的去留都要尘埃落定，公眾对他这个事就越来越上心。
  他们不知道林湉榆每天会被多少人通过各种社交媒体要他出来说点什么，RS和他的沉默都没有得到大多数人的理解，以至于休赛期这么短的时间里，因为去留问题就上了好几次热搜高位。
  也因为他像无事人一样静心过年，微博这期间全是跟叶鹿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内容，已经有很多粉丝觉得他没有上进心了。
  【怒宝，TY的粉骂你是祸水】
  【这帮人真是有病，我寻思着正常人都会有亲朋好友吧？他们是TY什么人啊管人家社交圈。】
  【人见人躲的孤儿，理解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辛苦一整年，放假跟朋友去旅游就是没上进心了，就是朋友的错了？】
  【我们都没嫌林湉榆带坏我家孩子呢，他是可以退休了，我们怒宝还在上升期啊。】
  叶鹿抽空上Q群给大家发个过年红包就看到这些内容，有些无奈：我刚才看了下，你们明明是占上风的啊。
  他不但对自己的黑粉什么德性了解，对自己的粉丝更是了解。在吵架和阴阳怪气这种事上能输吗？越挫越勇好吧。
  叶鹿：啊呀大过年的，正月还没过呢，你们少上网多出去玩，该相亲的相亲，该练肌群的练肌群，要过得像我一样充实。
  说着晒了自己休赛期开始至今的排位记录，还有网课打卡时长。大家纷纷在下面排队发摸孩子头的表情包。
  【说起来我去打瘦脸针了。】
  【你一个男的你打什么瘦脸针？】
  【我之前还做了双眼皮。】
  【你不是码农吗，码农要什么顏值】
  【刻板印象】
  【我真建议你们牙齿不好的去正畸，趁年纪不大还来得及。】
  【报个价格我参考下，我们这边小县城有点贵啵】
  【戴牙套要拔牙吧？】
  这话题切换得猝不及防，叶鹿都有些懵了，怎么就聊到整形了呢？插不进话题的他只能默默看着。
  【闺女的牙很好看，又白又整齐】这位粉丝说着直接放了张叶鹿跟队友打闹时咧嘴笑的照片。
  叶鹿：撤回！
  他不知道的是林湉榆通过末渊加了这个群，他在里边说什么林湉榆都知道。
  RSY-NUNU：精品好文|生气易得这五种大病
  当晚叶鹿更新了微博，有心人一看就知道是回应最近几天的节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什么屌养生知识都有】
  【9494，开心点过年不好么，有些人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yygq有一手的怒宝】
  小段：不止这五种。
  末渊：愿你成佛.jpg
  王帅：你是不是加了我妈好友，她今天也转了这篇。
  【什么时候直播？】
  【贱不贱啊你，诅咒别人得病】
  【NUNU对不起，有些T粉不理智，你无视就行，我们也劝不住】
  【弟弟真是哥哥的小棉袄】
  让这条微博变得更热闹的是RS的老闆师元（RS-小狮子）突然点讚。
  接着RSY的官博闻讯赶来转发：每个人都要学会控制情绪，调节自己的心态。顺便提醒一下小朋友假期馀额不足了哦，准备收心了哦。
  看到这句话叶鹿扔了手机，从沙发上滑到地上，又从茶几上够到了一块沙琪玛，然后趴地上吃起来。
  林湉榆多庆幸这块地毯是新换的也刚清洁消毒过，不然这娃得沾多少灰尘细菌。
  初五那天大早两人就离开了苏州回上海，打算在收假前去逛逛街，玩一玩，林湉榆也有些商务要提前跟经纪人对接。
  RSY-NUNU：初五迎财神 祈祷.jpg
  附上了一张财神的图和一张RS俱乐部的大LOGO。
  RSY-JIN：祈祷.jpg
  RSY-XUXU：祈祷.jpg
  RSY-HONGTU.祈祷.jpg
  RSY-XIAOZHU.祈祷.jpg
  RSY-DRAGON：祈祷.jpg
  RS电子竞技俱乐部：祈祷.jpg
  毛聪聪：祈祷.jpg
  ……
  【我要笑死了，封建迷信不可取。祈祷.jpg】
  【转发这条微博，今年大家都财源广进。祈祷.jpg】
  林爸林妈年前特地註册了微博关注了叶鹿，这孩子的微博内容也不算多，但每一条都自带喜感，且常看常新。
  微信群-天林林地林林
  林铭：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又迷信又爱财，比我还像中年人。
  看到自己发截图半天没人回应他，艾特了林湉榆。
  林铭：你有什么看法？
  林湉榆：我没有看法。
  说着发了一张叶鹿坐在地上边吃汉堡边看赛事的照片。
  林诗涵：还有吗？
  父子二人：？？？
  林诗涵：你什么时候回国？
  林湉榆：我还没出去你就想以后了？
  林诗涵：不行，我只给你一年时间，吴小敬要是废话多我跟他谈。
  有点诧异亲妈竟然知道吴小敬的事。
  林湉榆：他哪有废话，他挺低声下气的。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林湉榆一丝犹豫都觉得对不住人家。
  林铭：回来吧，你爸妈老了，过几年干不动了就回苏州养老，我们吧不指望你养，可你也别让我们七老八十了看你一眼还得打飞的去大老远的英国。
  林诗涵：林铭你是用生恩绑架孩子。
  林铭：我是的啊，怎么了？不行吗，我是他老子，我就他一个儿子。我从小让他上名校，为他规划到三十岁的人生，我能知道他不念书跑去打电子竞技吗？我不服啊。
  儿子没有走父母预设的路，即便再出息，父母也会有挫折感，尤其是林铭和林诗涵这样祖辈上有点底蕴的，对孩子的培养以及期待绝对不是挣多少钱。
  林铭：你要他一年后回来那不也是绑架吗？
  林诗涵：我的理由跟你的不一样。
  林铭：哪里不一样？
  林诗涵：你不懂，跟你说不上来。
  林铭：你不说我怎么懂，你说啊。
  林诗涵：你上班这么间吗？
  林铭：你别管，你说。
  关掉群聊，林湉榆发现叶鹿已经换了个姿势，像个睡佛一样倒在地上，手里拿着遥控换台看综艺，汉堡吃完了，可乐还剩下半杯。
  「不想去哪玩吗？」林湉榆问。
  「冷~」叶鹿哼哼。
  「室内有暖气，不怕的。」林湉榆坐到他旁边，戳了戳他的脸。早想这么干了，现在才付诸于行动可不容易。
  「你那件羽绒服不是被烫坏了吗，去买一件新的。」那件衣服他没让叶鹿扔，如今还掛在苏州老家的衣帽间里。
  「冬天快过去了。」叶鹿嘴巴上说着，但还是坐了起来，并关了电视。
  林湉榆把外套递给他，一边说：「有家麵包店的东西味道不错，我不在国内，你要是比赛压力大，就请假出去买来吃。」
  叶鹿穿好衣服和鞋子，「不配送吗？」远一点，外卖贵一点也是可以的。
  「离基地有点远，送到地方，味道打折。」
  「不要紧，我吃打折的味道也行的。」林湉榆要不在国内了，他觉得自己不会有出去溜达的想法。
  「不是味道的事，压力大的时候就该出去走走。」
  叶鹿没做声，林湉榆面上仍带着笑，但叶鹿没看到他笑容里的苦涩。
  两人到这份上其实什么都懂，但现阶段什么都没法说，都有需要解决的问题，所以也在克制和忍耐，等待某个合适的节点。
  林湉榆说的那家麵包店离他们的酒店有点远，到地方后发现店内外卖员比客人还多，都在等店员打包。
  「我今年可能上不了一队，所以假期应该很短或者没有。如果……」叶鹿看着面前那杯大大的樱花玛奇朵，「如果我不能去英国找你玩，你能不能……」
  林湉榆等着眼前这个小彆扭，等啊等，最后等来了一个啼笑皆非的要求。
  「你能不能帮我抢鞋？」叶鹿最终还是把想说话的话忍了。
  林湉榆喝了口咖啡，「抢别的可以，抢鞋不行，至少今年不行。」
  「为什么？」
  「尝尝这个。」林湉榆也不解释，把他推荐的麵包推到对方面前。
  在店里吃满足了，又打包了一大袋，接着去专卖店买衣服，然后回酒店放了东西，下楼下的餐厅解决晚餐。这一天下来也算开心。
  向维：你天天跟TY在一起，没问问他要去哪个队吗？
  叶鹿：你问过他了吗？
  向维：那他会回答吗？
  叶鹿：你不问怎么知道他不会说？
  向维觉得这孩子太单纯了，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真就给林湉榆发了个微信：TY，我能问问你签了哪个队吗？
  发出去后又觉得这话突兀且不礼貌，补了一句：你不在RS，NUNU估计要无聊了，二队那帮孩子年纪都比他小，都被他压服了。
  过了十来分鐘后对方仍没有回覆，向维以为自己白问了，打算去骂叶鹿，却在这时来消息了。
  林湉榆：刚才在打星盟没看到信息。
  林湉榆：还没签，所以没法对外正式公布，不过基本定下了，你还记得吴小敬吧，就他那。
  向维手机掉在地上……
  这就说得通了，林湉榆这种RS土生土长的选手，拿着联盟最高的选手合同，抽成最高的商务合同，年收入连续两年排全球职业选手中第一，俱乐部上下待他都跟待公司高层似的，到这份上他还坚持要走，而老闆和谈祺都没有明显挽留的意思……
  一下子就说得通了，如果那个请林湉榆的人是吴小敬，真不好拒绝。
  吴小敬这个人职业生涯最好的成绩就是SAS的十六强，但他职业生涯最成功的是他发现了林湉榆，他是林湉榆的伯乐，并在过去那些年，RS的前身俱乐部有过一阵子比较艰难的时候，他都没让林湉榆吃亏。
  这些事RS上至高层下至有些资歷的选手都知道，所以对方开口，林湉榆是不能不去的。吴小敬本身家境就优渥，创建自己的俱乐部之后业绩也遥遥领先于欧洲其他同行，他摆明了不差钱，他要成绩，而年仅20岁的林湉榆加入，直接就能给星盟分部带来巨大的改变。
  向维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师老闆在这件事上的沉默，原来是做什么都没用。
  想明白整件事的逻辑，向维开始有些同情公司和林湉榆了，这段时间双方遭受了太多来自舆论的压力，一方被骂卸磨杀驴，一方被骂忘恩负义。
  但也不能埋怨吴小敬拆队，他在合同上肯定不会亏待林湉榆，而且想拿成绩的心全世界俱乐部都一样，不能说吴小敬卑鄙。
  当然，这事如果官宣，那么SAC的观眾在情感上接受不了也是肯定的。
  向维：我可怜的怒宝。大哭.gif
  为了掩饰自己对这件事的震惊，他儘量不再探别的内容。
  林湉榆：我也觉得，但现在真没有办法，唉。
  向维看着手机，脑子里一串问号。
  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此时此刻可怜的怒宝正跟叶旭之通电话，对方已经回厦门上班，叶旭之在电话里要他等RS大荒原分部今年的赛程出来后发给他一份，他要选儿子有假期的时候来上海探望。
  「你什么时候去体检？」
  叶鹿脑子一记闷响，紧张地望着林湉榆，对方正好也在看手机，但似乎有所察觉，突然回看过来，直接就对上了孩子那副要哭了的模样。
  他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
  「先收假，然后确定下一个休息日再联系医院。」叶鹿声音都有点不稳。
  林湉榆只觉得孩子太可怜了。
  掛了电话后，叶鹿走进卧室，整个人趴到床上，林湉榆跟进去坐到他旁边，犹豫了一下，手轻轻地放在对方的头上。
  见对方没牴触，林湉榆心里又舒了口气。
  「我陪你去了再出发。」
  叶鹿烦躁地呜呜几声，像只被抢了狗粮但又无能力为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