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假期还是在叶鹿依依不捨中结束了，林湉榆已经搬出基地，他不好再回去住，所以在送叶鹿到园区大门后，他便住进了附近的一家环境还算不错的商务酒店。
  房间里少了个人，感觉哪哪都不自在，莫名想发脾气，做什么都不来劲。他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只能忍耐。
  叶鹿回到宿舍放下行李就被小刘催着去训练室开会，教练组在休赛期分析了新版本改动后带来的影响，有些细节必须要选手们在训练服现场测试。
  也所以叶鹿水都没喝一口就坐在电脑前开始照教练组的指示操作，这又实操又开会，足足说了三个多小时，要不是有人肚子发出叫声，估计还要说下去。
  再次回到宿舍，他给林湉榆弹视频请求，心是提着的，而那边几乎是秒接，让他松了口气。
  仿佛回到了林湉榆在韩国打SAS那段时间，开着视频，各忙各的琐事，空了就说话，就当对方跟自己在一个屋子里。
  但现在不同了，叶鹿很清楚这样远远不够，完全不是一样的感觉。
  「全是你的快递。」小刘推着车过来。
  「你又去旅游又胡吃海喝的竟然一点肉都没长？离谱。」在叶鹿搬快递进屋的时候，小刘打量了一下孩子。
  「这是基因，老叶家都猴子成精。」
  小刘笑起来，「有这么说自己家的吗。」
  叶鹿在签收本上签了名字还给小刘。
  「学霸就是不一样，这个字跟别人的放一起就格格不入。」小刘还真不是恭维叶同学，叶鹿是整个大荒原项目组写字最好看的，还有自己独有的风格。
  叶鹿挑眉，「字如其人。」
  小刘把车拖出去，「臭美。」
  关上门之后，叶鹿把手机支架放到地上，开始开箱。
  「谁啊这么懂我，耳机延长线……哦是小段啊。」看着自己长大的人确实比较懂。
  最大的那个箱子是一隻玩偶熊，但是叶鹿只是抱了下就丢到另一张床上了。
  林湉榆问：「不喜欢吗？」
  「宿舍的床就一米二，它凭什么占掉一部分？」
  「电动牙刷。」
  「手机壳。」
  「猪头套……这也，想死啊送我这种东西。」叶鹿边骂边把那个粉猪头套到头上，还挺合适，挺暖和。
  「蛋白粉、维B、维C、鱼肝油……果然是我爸。」
  「高中母校的新年檯历。」
  「护肤品，我这个年纪要用了吗？」
  「墨镜。」
  ……
  视频一直开着，又是林湉榆看着叶鹿睡着的一个晚上。
  他觉得好难过。
  律师在约定时间内到达园区，叶鹿便同她一块去了谈祺的办公室，最后很顺利地签下了未来一年的合同。
  也就在当天，大年初八，RS率先官宣了大荒原分部二队阵容。
  总顾问：谈祺
  经理：张小崖
  总教练：唐力
  教练组：郭明希 高庭（新）
  分析师：李想念 具善雅（韩）
  领队：白小勤
  队员：NUNU（叶鹿）、JIN（郑进）、HONGTU（梁宏图）、DRAGON（龙世佳）、XUXU（许亦飞）、XIAOZHU（朱振）
  并附上了每个人的官方照。
  领队白小勤是公司中层，之前只是兼任二队领队，因为平时二队很少有到国外打比赛的机会，而国内的赛事除了WYT，别的规模都很小，基本是后勤部跟主办方对接，然后提前安排好，教练组带队到地方就行。
  但是今天大名单有他，说明他以后会把工作履行起来。
  RSY这个大名单明眼人看都知道公司开始重视二队了，但更多的人不理解，为什么不重视重视一队呢？
  把NUNU这样的天赋选手继续留在二队，一队继续不上不下，季后赛全凭运气，WS赛基本无缘，有什么意义吗？
  所以很多RS大荒原的粉丝都在微博下面骂，一队那几个是不是曾经救过师老闆的命？
  为了缓解舆情压力，商务中心那边要求选手都转发这份大名单。
  RSY-NUNU：哥这定妆照绝了，哥干嘛要当职业选手，哥就该在 @天空少年101
  【收假了还喝酒不好吧】
  【@天空少年101 我命令你马上给孩子一个名额】
  【@天空少年101 我怒宝配一个C位。】
  小段：新款队服设计看起来好廉价。
  毛聪聪 回復 小段：我也觉得，丑爆炸，拉低我儿顏值。
  末渊 回復 小段：不是队里设计的，是赞助商那边的团队。
  毛聪聪 回復 末渊：开除吧，路边文印店小弟都比他们强。
  也有不少RS一队的粉来劝他。
  【今年要是上不了一队你别在这破队浪费天赋了，不值得】
  【回去上学吧，名牌学校医学生不比在这垃圾俱乐部香吗】
  【我就指着你上一队，结果一队明着摆烂】
  【要不是你，我去年就脱粉了，RS真太噁心了，尽不干阳间事】
  【哈哈哈哈活逼该】
  【就这也想打WWPL，你配吗】
  【弟弟忍辱负重，心疼】
  【感觉他在强顏欢笑，故意逗大家开心。哭.gif】
  林湉榆看叶鹿的微博评论看得挺乐呵的，拉到下面发现他妈也来了。
  林诗涵：@天空少年101 我觉得他可以试试。
  林湉榆：「……」
  RS-LTY 回復 林诗涵：他不行的。
  叶鹿发了微博之后就开始打排位，今天没有训练赛，但是训练强度已经恢復到节前，所以等到飢肠轆轆提着小刘帮他打的饭回到宿舍已经晚上八点半过。
  他这才发现自己最新一条微博转赞评又「异常」了，这种任务博平时都是他的粉在下面聊天，没什么乐子。
  点进去看发现一个叫林诗涵的用户被赞到热评第一，而回復她最多赞的是林湉榆。
  「……你妈妈？那要说点什么吗？」叶鹿只在林家看到过夫妻二人的照片。
  「不用管她。」林湉榆也在吃饭，他是特地等叶鹿一块吃的。
  虽然不能在同个地方。
  叶鹿又看了眼评论，「他们已经篤定我上你们家户口本了。」
  CP粉的意思是婆婆都来捧场了，这两人的关係就是板上钉钉的。
  起初他发现开始有CP粉时也觉得很离谱，而现在就看一乐子。其实喜欢职业选手是很痛苦的，比赛输了最难受的是粉丝。所以如果大家能通过他找到一点场外乐趣，他不介意被消费。
  「有个连载的CP文，说我给你买了个岛屿，建了宫殿群，里面除了僕人就只有我们两个主人。然后我们每天努力生孩子。」
  「他们只是想搞顏色吧？」叶鹿也觉得这帮人脑洞挺可以的。
  「你看过吗？」
  「什么？」
  「那种文，视频之类的。」
  叶鹿摇头，「没有这种条件，不过我们上学的时候有这方面教育，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就好……」林湉榆若有所指。
  叶鹿一时没读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在琢磨小刘为什么给他买乌鸡汤，不过蛮好喝的。
  「我发现你这个人不正经。」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味来。
  镜头那边的林湉榆托着下巴，慵懒道：「对自家户口本上的肯定不能正经。」
  「咳咳……咳……」这话直接带来灾难，叶鹿捂着嘴衝进浴室。
  漱口洗了把脸后才回来，神色有些尷尬，而林湉榆则满脸笑意。
  初九经歷了三场训练赛，初十WYT的赛程就出来了，今年只有春夏两个赛季，于RSY一眾来说时间没那么紧，算好事。
  但叶鹿也知道WYT只是他们必须要打的一个赛事，而今年还有至少两个规模不比WYT小的赛事，比赛模式也不是5V5，值得庆幸的就是赛程短。
  再次见到林湉榆是叶鹿要去体检那天，他看到早早在园区门口等他的人，突然有点心酸，但很快满脑子都是牙科那些工具。
  「不要紧张。」林湉榆握着他的手，发现很冰。
  叶鹿也回握对方，但太害怕了，他没有多馀的脑子想自己为什么那么理所当然地就握住对方的手。
  到了医院，林湉榆就坐在治疗室角落里的短沙发上，要不是怕妨碍医生，他都想站在叶鹿旁边。
  「你长了一颗智齿，不过没有坏也没有长歪，如果你觉得不疼的话暂时不用处理。」
  「其他牙齿没有明显问题，平时要仔细刷牙，定期过来洗牙。」
  叶鹿从治疗床起来时脚是软的，差点要摔下来，林湉榆及时上前抱住了他。头靠在林湉榆肩膀上的叶鹿委屈极了，想说那些工具好吓人，在牙齿上勾来勾去好可怕。
  林湉榆搂着他走出治疗室，然后在医院休息区坐了下，让对方稍微平静点，再去看其他科。
  叶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人现眼地趴在林湉榆肩膀上差点哭了，幸好没真掉泪，不然这肯定是他人生污点。
  接下来的检查很快，因为叶鹿年轻，平时也很少有消化道疼痛的情况，呼吸测试为阴性，所以费时间的消化内镜就暂时不做了。
  回到林湉榆住的酒店叶鹿马上就去洗澡，他打底的T恤都汗湿了。
  明天是照常休假，今天则是请假出来的，最近虽然训练忙，但他也有点私心的，林湉榆快走了。
  洗了澡出来整个人紧绷的精神全松开了，躺上床拉上被子玩手机，觉得这种时候才是最舒服的。现在是下午，外边出大太阳了，林湉榆拉好窗帘，也躺上床。
  但这次他没有像过去那样克制自己，他挪过去把人抱进怀里。而怀里的人缓缓地放下了手机。
  他们都懂，他们也有暂时无法坦诚的理由，他们也愿意等。
  这样就够了。
  二月最后一天，林湉榆结束在RS的所有商务合同，算正式离开这个自己服役数年，互相成就的俱乐部。
  下午三点，机场
  叶鹿在玩游戏机，林湉榆在旁边喝咖啡，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登机了，但林湉榆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叶鹿一直低着头，很安静，手指头不停地推着遥感。
  眼看时间流失，最终叶鹿放下游戏机，鼓起勇气道：「进去吧，再磨蹭下去，错过这趟还是要坐下一趟。」大家都得接受现实。
  林湉榆靠着椅背，苦笑道：「你个渣男。」
  叶鹿抿了抿嘴，「我不是。」
  孩子实在是太努力了，表情都在强忍，林湉榆觉得两个人再这么呆下去，要完蛋。于是一鼓作气拉上随身行李箱大步走进安检通道，这是VIP专属的，所以没有什么人排队，很快林湉榆的身影就消失在叶鹿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