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买了两大车过年要用的食材和调味料，回到家逐一收纳后，叶鹿开始今天的排位任务。没办法，只有过年七天没作业。
  许亦飞正好在线，见叶鹿头像亮了马上发了组队邀请。
  但他们没去打质量比较高的5V5，而是排了多团混战，到处蹭人头，半天下来分刷刷刷的涨。后来到唐力给他们挨个打电话，说有玩家跟赛事方投诉职业选手投机取巧混分。
  于是两人只能老实去打5V5，哪知碰到的全是跟他们差不多的2职业3高玩配置的队，打完今天任务，两人的战绩非常难看，灰溜溜下线。
  「免喷券今天到期了看来。」晚上睡觉前叶鹿看着论坛上那一排排黑贴，不禁感慨。
  就因为去混人头，网友今天把他世冠剥夺了。
  林湉榆还在书房跟吴小敬沟通战队那边的事，这一年他身兼选手、顾问、分析师以及少年队教练，GDG星盟项目未来一年的许多工作吴小敬仍希望他能参与进来。
  当他忙完进卧室，看到叶鹿已经睡着了，心里对吴小敬都开始有怨言了。
  真耽误自己的正事。
  年二九，叶鹿天没亮就起来打排位，而他也十分狠心地打电话把XUXU叫醒。
  许亦飞跟他弟弟睡一床，孩子才两三岁，身边一没有人很快就哭闹起来，然后全家就跟着醒了。
  耳机那头就听见许家老小都在哄孩子，说哥哥有工作，跟爸爸妈妈睡也是一样的。那孩子就哭着说不愿意，后来是坐在哥哥的怀里，看着哥哥打游戏慢慢睡着了被抱走的。
  叶鹿没有心，叶鹿打着版本强势输出位大杀四方，许亦飞给他打支援，有视角有计时，一点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血量，美滋滋。
  醒过来的不止是许家人，还有林湉榆。
  他先去厨房给叶鹿煮了一壶咖啡，然后开始准备早餐。
  「叶哥你为什么喜欢拿败者阵容？」
  叶鹿啃着零食解释：「败者阵容到底是阵容不行还是别的原因，我喜欢鑽研这个。同一套阵容我们拿就赢，别人拿就输，是我们操作更好吗？」
  「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许亦飞目光也在数据上，「策略和操作都有关係。」
  叶鹿道：「夏季赛有好几个队，阵容选出来我就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但最后他们却输掉了比赛，之后这种搭配思路就再没出现过。可惜。」
  「有机会真想跟他们交流交流。」
  早上打排位舒适度比晚上高得多，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就完成了今天的功课，然后下线。
  叶鹿打着呵欠上楼睡一下，结果……
  「林湉榆你让我休息休息……」昏暗的卧室里，床上两个激烈的身躯，叶鹿带着哭腔的哀求只起到了反效果。
  这一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叶鹿看着餐桌上的晚餐，有点失忆。
  「大意了。」他忘了包裹着老谋深算的灵魂的是一副22岁的年轻躯壳。
  「过几天我就收假了，你理解一下。」林湉榆不像在商量的口吻。
  「……哦。」
  事后想想自己特么也太好说话了，以至于初六那天，去机场前两个小时，他们还在酒店的床上滚着。
  所幸最后没迟到。
  「别看了，进去吧。」叶鹿其实到现在都接受不了分别，哪怕对方两个月后就回来了。
  林湉榆一直沉默着，到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去过安检。叶鹿看着他的背影，心像被抽空了般难受。
  微信群-天林林地林林
  林湉榆：我太可怜了。
  林铭：鹅子忍忍吧，你爹当年比你苦多了。
  林诗涵：？
  回基地的路上叶鹿都在想这个假期自己都做了什么？明明做了很多事，一起洗车，做年夜饭，然后赶头柱香，他的外套又被烫了洞，还把春节档的热门电影都看了遍。
  灯展、饭馆、咖啡店、购物一样没落下……但脑子里最清晰的都是他们频繁的房事。
  收假的俱乐部每天除了常规训练之外，还有一些直播活动，连轴转忙到十五那天才放假，叶鹿才能跟叶旭之吃顿迟来的年夜饭。
  「今年有大祭，要是能调假期你就回趟厦门。」
  别的事可以不参与，这个最好露露脸，毕竟很多在海外的都携家带口回来，最远的，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照样转几趟长途飞机回来，叶旭之不想儿子在这方面被人詬病。
  「行，我跟经理说说。」出勤方面只能跟唐力沟通。
  叶旭之打量儿子，「假期休息得不错，养回来一点了。」
  在马德里看到儿子的时候，他很心疼。儘管有专业化妆师收拾过，但明显的消瘦和疲惫是遮掩不住的。
  也亏得不是在叶家过年，否则光走亲戚就能让叶鹿被长辈嘮叨死。叶家的人现在特别矛盾，一方面看不顺眼这孩子，一方面孩子拿到荣誉，他们又与有荣焉。
  叶旭之活到这把年纪了，不知道哪天就倒下，他不想儿子去承担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多年前他就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叶鹿没有父亲在也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
  唯一让他不放心的是，他走了之后叶鹿就更孤单了。
  这孩子太早熟了，看着单纯可爱，其实什么都懂，也看得开，多半对婚恋不抱什么期望，什么时候成家都是未知数。叶旭之现在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所以他不会帮着叶家的人去勉强叶鹿。
  能商量就商量，不能商量的，孩子实在不愿意的就作罢。
  叶鹿表面上无所谓，心里上也觉得自己不在意，但在工作的时候还是没了之前的活力。也做，也配合，只是变化有点明显，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种氛围一直延续到春季赛第一场比赛，RS跟WB，RS爆冷输掉了比赛。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都衝着叶鹿。
  「为了适应版本尝试新打法失败。」
  很寻常的一个结果，但因为他们去年的辉煌，把一些粉丝的期待值养高了，觉得其他队都没在进步，以及认为RS必须一路制霸下去。
  「不是阵容搭配和角色的问题。」
  「应该换一种思维，但我还在摸索。」
  叶鹿在好友群里回应小段他们的关心。
  最近跟林湉榆视频时间变少了，那边也很麻烦，吴小敬要买的一个其他项目的选手来试训的效果不佳，GDG那边就没要，结果这名选手女朋友就在社交软件上捏造GDG工作人员对这名选手种族歧视。
  这种事在国外很敏感，GDG现在处于舆论漩涡中，除了要内部出调查报告之外，还要跟联盟解释，并且向一些人权组织交代。
  林湉榆已经不打比赛了，除了之前签的商务合同在履约之外，还要帮吴小敬看着星盟，吃饭睡觉都没有时间。
  两人每天见缝插针地说几句就各忙各的了。
  林湉榆认为再过一个半月就好了，他回去之后，所有问题一起面对，再说了输一场比赛有什么值得影响心情的，RS去年上半年什么狂风骤雨，下半年也不是没输过，职业选手的心理素质比外人想象的要高。
  但这期间叶鹿又出了一桩事，让他心揪起来。
  叶鹿被RS官方通报批评了，因为比赛前被粉丝拍到吸烟的照片。虽然是在吸烟区，但作为一个公眾人物，这个行为显然起了不好的示范。
  叶鹿转发了俱乐部的处罚以及诚恳道歉。
  只是亲友们发现他已经不接视频和电话了。也回应大家的关心，但只发简短的文字内容。很难让人不担心。
  林湉榆：这个吉普赛风的烟灰缸喜欢吗？
  叶鹿：不喜欢。
  叶鹿：不说了，睡了。
  林湉榆：……
  不过RS这边真没人拎他出去说什么，这件事也就是商务那边管理微博的人接到上面的通知，要批评一下，毕竟叶鹿是公眾人物，粉丝万千，吸烟确实起了不好的示范作用，俱乐部和选手都要表现出一个反思的态度来。
  但选手私下有这种习惯，俱乐部也不会管的，只要不违反禁烟区的规定就行。
  林湉榆：我订了最早的航班。
  趴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的叶鹿吓得坐起来：你回来做什么，工作呢？
  林湉榆：再不回去家都要没了。
  叶鹿撇嘴，给对方弹了视频。
  「职业选手输一场比赛不至于过不去。」叶鹿冲镜头咧了个笑容。
  「不是比赛的事。」林湉榆篤定。
  「没什么事。」叶鹿自己脑子也不太清楚了最近。
  林湉榆关了视频。
  叶鹿马上又发过去，但对方很乾脆的掛掉。
  在第十八次之后对方总算肯接了，但视频内容是林湉榆真在收拾行李。
  「聊聊唄。」
  「等我回去再聊。」
  明显生气的口吻，这几乎没有过的，叶鹿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你要是现在回来，我这烟就戒不掉了。」
  蹲在行李箱前背对着镜头的林湉榆动作突然停下，转过身看着视频里有些颓废的叶鹿。
  叶鹿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别担心，你的家一直都在。」
  林湉榆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就这么看着手机里的人。
  「比赛其实很过癮，哪怕是输。」再次表示跟比赛无关。
  「……老叶家四月有个族祭，你想不想去玩？」
  「去。」林湉榆不假思索。
  「那就这么定了。」
  林湉榆却沉默下来。
  叶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听话，再难听能有我那些黑粉说话难听么？」
  「他们想你怎么做？」林湉榆意识到叶家人的心思不简单。
  如果叶鹿老老实实上大学，家族对他的关注应该不会那么多。如今长辈们态度倾斜，变相引起其他人的不安，宋家那边肯定更在意叶莹的利益。
  叶旭之还好端端的，两家暗地里就琢磨他身家以后怎么分了。
  当年宋雅兰提出离婚，并带走了一半财產，人也到了香港生活。叶旭之在跟她离婚后认识了白敏，两人相恋并结婚生子。
  宋家在香港是非多，宋雅兰过得不太舒心，期间家里人也给她安排相亲，不是富商就是高管，但她是越相处越觉得谁都比不上叶旭之，无论外形还是性格，亦或者工作能力。
  她也在那个时候才明白自己生生把好端端的婚姻给作没了，想反悔时发现叶旭之已经再婚，而二婚对象是自己亲生女儿的大学前辈。
  又气又悔，闹起了自杀。
  叶莹被她无理迁怒，最后不知怎么的也觉得是白敏的错，单方面认为白敏算计叶旭之。从那之后就频繁找白敏的麻烦，在家里捣乱，还威胁如果宋雅兰有个三长两短，这条人命就是白敏的。
  白敏性格不够强势，她崩溃了，最终决定放弃这段婚姻。而叶旭之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她更心累。宋雅兰的老父亲身患癌症，时日不多，为了这个女儿将身段放得极低。
  叶旭之答应离婚，而孩子却不愿意给她，白敏也没想过要孩子，至于是怕自己照顾不好还是担心带个「拖油瓶」不容易二婚就不得而知了。
  叶旭之也不计较这些，叶鹿就是他的命，只要孩子在身边，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离婚后没多久白敏就以留学的名义出了国，至今生活在加拿大，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叶旭之自己带着叶鹿生活，儿子的可爱将他心里创伤一点一点抚平，本以为他们父子可以平静的过日子，宋雅兰却又出了幺蛾子。
  她看到叶旭之就算离婚也没有要跟她和好如初的意思，还是想不开，每天寻死觅活的，三天两头被送去医院。
  大家都觉得她得了心理疾病，可她自己不接受，不愿意治疗。
  是她的父亲硬是扛着病体带着宋雅兰亲自从香港飞回厦门，当着叶家长辈的面给叶旭之下跪，求他照顾宋雅兰后半生，并逼宋雅兰当眾发毒誓会把叶鹿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抚养，否则他死不瞑目。
  宋雅兰压根不觉得发毒誓真有什么影响，如果这样能让叶旭之回心转意，她可以天天发。也所以她听了父亲的话照做了。
  当晚，她的父亲就陷入昏迷，住进了加护病房，没坚持几天就过身了。
  叶旭之重承诺，在次年就跟宋雅兰正式復婚，然后相安无事的生活到今天。
  要说叶家有什么变化，就是宋雅兰怕叶旭之，对叶鹿嫌弃归嫌弃，也不敢明着欺负他。但每次看到这孩子她就忍不住想到这是叶旭之和别的女人生的，实在难以释怀。
  最后气都撒在了亲女儿叶莹身上，可儘管长年被亲妈苛责，叶莹也没有搬出去，只是暗戳戳地针对叶鹿，她以为小孩子不懂。
  叶、宋两家人口多，这些细节能在网上传播，八卦论坛盖到高楼，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两家内部好事者传播的。
  叶鹿的黑粉这么多年孜孜不倦拿他原生家庭来做文章，一个是叶鹿的母亲白敏是叶莹的学姐，两人当年非常要好。
  黑粉们都说白敏不道德跟闺蜜父亲搞到一起，又指责他父亲道貌岸然偽君子睡自己女儿的闺蜜，这两个人能生出什么好种来。
  还有的说白敏其实是小三，跟叶旭之早就认识，叶鹿差点就是私生子。
  当然，也有不少帮叶鹿澄清的。
  总之那几个更新了几年的黑楼里，混杂着死要面子的宋家人和不愿被这场情感纠纷牵连名声的叶家人，还有因星盟开始关注叶鹿的粉丝，他儿时的玩伴、同学、街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