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林湉榆没想到会接到谈祺的电话，谈祺的弟弟曾经是他的教练，关係还是很好的，那些年为他操碎了心，但是跟谈祺，也就是在RS期间能说得上话的关係，算不上太熟，远不及师老闆。
  谈祺也没想到林湉榆会在园区附近租房子，她是第一个客人。
  「家务多，就不出去了，谈总随便。」林湉榆给对方煮了壶花果茶。
  谈祺拿起茶闻了闻，味道是自己喜欢的。
  「打算什么时候对外宣布？我这边可以帮忙做点事。」比如舆情方面，儘量不要让不怀好意的人藉机生事。
  不意外向维会把聊天内容匯报给谈祺，林湉榆道：「休赛期再说。」
  现在大荒原在打春季赛，如果因为他宣布退役给叶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影响到比赛，那就不合适了。而且他们这个月还有个厦门之行。
  「师元应该有联系你。」谈祺跟林湉榆不熟，但师老闆不一样。
  师老闆是林湉榆的大粉。
  「我没理他。」林湉榆诚实。
  谈祺忍笑，「是你们的相处模式。」
  「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要个承诺的。」
  林湉榆也不意外，谈祺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工作，她跟师老闆一样热爱电竞。
  「说说看。」
  谈祺也不拐弯抹角，「将来RS会是你首选合作对象。」
  「……早着呢。」林湉榆失笑。
  谈祺也不着急，拿起茶杯，「叶鹿已经习惯了RS的生活和节奏，将来也会在RS退役。」
  林湉榆笑得无奈，「您可真厉害。」真是什么都懂。
  「我首先想你们好，然后才是公司好。」谈祺不怕这话让对方觉得虚偽。
  叶鹿总算熬到放假，不过这次只能在新家住一晚，第二天一早赶回厦门，后面两天跟着忙族祭的事，然后又飞深圳跟队伍匯合准备下一场比赛。
  「这谁的车？」院子停了一辆跑车。
  林湉榆抱着他亲了又亲，然后才解释：「师元的，我跟他借个买菜车，他就把这个开来了。」
  四月份叶鹿估计都没时间去看车，但在这带地方生活没个车也很不方便，所以林湉榆就让师老闆开辆间置车过来，师老闆在他家三层大车库直播让林湉榆现场挑，炫富炫得明明白白。
  结果开来的不是林湉榆挑的那辆。
  林湉榆自己住的几天并不适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以前他不会在意这些，他也在思考到底缺了点什么？
  今天明白了，缺人。
  叶鹿一回来，他觉得整个房子都亮堂起来了，充满生活气息。而且累了一天的人还特地给他做迟来的晚饭，那种幸福真是难以言说，拿什么都不换。
  「小段比我富得多，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什么都不缺的地方土豪，难倒了叶鹿。
  「其实不必急于一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你记着他待你的好就行。」
  叶鹿想想，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
  吃饱饭收拾好厨房，两人又重新熟悉了一下房子。
  装潢几乎全新，第一手的屋主还没来得及住就因为一些变故卖了，现在的屋主房子太多，本身自己就住市区内高层豪宅，这种郊区别墅买来主要作为投资。
  「啊~好舒服啊~」躺在露台的摇椅上，叶鹿发出感慨。
  林湉榆靠着柱子，看了眼手錶，「不早了。」
  叶鹿伸出手，「拉我。」
  林湉榆过去把人整个扛起来。
  「别人都被你外表欺骗了。」叶鹿不满。
  这人长了一张奶狗的皮囊，人前温柔敦厚，赛场上老谋深算，只有在叶鹿面前原形毕露，春风般的笑容背后是霸道和直接。叶鹿越想越觉得自己上当了。
  「干嘛？」回过神时已经在浴室，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
  「洗澡。」
  叶鹿尷尬，「我还没残废。」
  「我残废了。」林湉榆边看着他边脱自己的衣服。
  「你可真行。」
  厦门
  毛聪聪开着叶鹿送的车来接两人，到了酒店，没想到叶家好几个从海外回来的小家庭也住这边，在楼下大堂登记的时候，正好碰上携家带口要去鼓浪屿玩的远房亲戚，叶鹿不认得他们，但他们因为叶鹿是职业选手的关係，都认出了他。
  入住酒店后，叶鹿就带着林湉榆和毛聪聪回叶家。
  家里很热闹，除了叶旭之、宋雅兰、叶莹之外，还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叔公，一个从香港回来的姑婆，他们带着子孙辈的，再加上保姆……哪哪都是人，得亏房子够大装得下。
  老一辈们不知道电子竞技是什么，不过听说打比赛的，然后拿冠军，都会夸奖一番，晚辈们就懂得多，所以光合影叶鹿和林湉榆就忙了好半天。
  但这事也低调不了，很快他请假回厦门的事网上就知道了。不清楚族祭对一个大家族来说代表的意义，网民对叶鹿这种行为喷的比理解的多。
  叶鹿也没法解释，这种家族传统的东西，得家里情况类似的人才能理解它的重要性。
  这几天宗祠开火，大家都可以去那边吃饭，不想去的也可以自己在外面解决，而祭祀那天则在酒楼里开宴，原因是人太多，院子和空屋子摆不下这么多桌椅。
  晚上不用应酬亲戚，叶鹿借毛聪聪的电驴载林湉榆去兜风。
  「去年坐的那辆？」那次回来是叶鹿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毛聪聪就开着这个小电驴载着叶鹿兜风。
  「对，换电池了，往返四十公里内应该没问题。」可不想像上回那样在路边快充了。
  「买一辆平时买菜也不错。」主要是便捷。
  叶鹿呵呵两声，并不答应，「你那是买菜吗，这车踏板就那么点位置，不够你发挥的。」
  林湉榆伸手环住叶鹿的腰，下巴搭在对方肩膀上，「快点到休赛期吧。」就算在家打排位也好，只要能随时见到这个人。
  车开回毛聪聪店里时，已经深夜，毛聪聪打着呵欠下来开防盗门给他们把车停进去。叶鹿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又从柜子里找到零食。
  「你那屋前几天收拾过了，要不你俩别回酒店了，将就睡吧。」毛聪聪白天事多，现在连连呵欠。
  「换床垫了吗？」叶鹿问。
  毛聪聪想了想，「没有，旧的还好好的呢。」
  「我腰不好了。」叶鹿一脸为难。
  毛聪聪想到职业选手的那些职业病，叹气，「那赶紧回酒店吧。床垫我回头买一张。」
  「我来买，我得找那种人体工学的，托着我的老腰，怎么躺都舒舒服服的。」说着说着叶鹿脑子有画面了，表情一脸嚮往。
  「能别交这种智商税吗？」毛聪聪服了他。
  拉拉扯扯中叫的车到了，叶鹿跟林湉榆就回了酒店。
  路上叶鹿在看战队微信群，林湉榆则看着叶鹿，越来越发现这就是个宝藏。即便是拒绝别人的盛情，也不会让别人觉得有疏离感。
  回到酒店，叶鹿打开电脑，然后对林湉榆说自己打几把排位防止手生，让他先睡，没多久就看到人从浴室出来后直接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划平板，叶鹿只好由着他。
  打了三把，精神有些飘了，叶鹿便关掉了电脑，因为熬下去没有效果。回头发现林湉榆还在，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好不专注。
  「什么啊？」他坐过去。
  「休赛期旅游计划。」
  「冰岛啊……」叶鹿担心那边网络不好。
  「放心，会想办法保证你每天完成作业的。」
  这事能解决叶鹿去哪都没意见，只要身边是这个人就行。
  叶家的族祭很热闹，不止是族人在，街坊、亲家、友人到访的也不少。要走仪式的是叶家人，其他来访者可以旁边看着，也可以行个礼，或者直接去酒楼等开宴，怎么样都行。
  叶家多少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男的仪式在前面，女的在后面，按辈分来。叶鹿的同辈大多数年纪都比他大，然后他还一头的粉毛，行跪礼的时候特别显眼。
  已经被好些个长辈念叨过了。
  毛聪聪和林湉榆贴着院墙站，周围不少人在用手机拍摄，毛聪聪凑到林湉榆耳边小声说：「看吧，再来几轮叶鹿要烦了。」
  林湉榆家里算是书香门第，到了这个年份已经没有那些仪式了，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规模的族祭，新鲜之馀也为跪拜了好多轮的叶鹿心疼。
  人多蒲团不够用，年轻的都让给年纪大和身体不好的。
  「听说你是打星盟的，还是世界冠军。」几个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周边。
  林湉榆礼貌地点头。
  「那可以加个微信吗？」
  见林湉榆没听清楚的模样，她们又道：「我们跟他们是亲戚，从LA过来玩。」
  「哦这样啊。」林湉榆背了个胸包，没找到手机，然后对几个女孩道，「手机可能在叶鹿身上，等下他忙完了拿给我才能加你们。」
  几个女孩看向还在跪啊拜啊大声喊口号的叶家族人，都安静了。
  毛聪聪脑子里一片弹幕飘过，不愧是林神。
  但同时他也很好奇林湉榆的手机哪去了，从刚才就没见到过。
  仪式差不多的时候，叶旭之把叶鹿叫到旁边说了几句，叶鹿就朝他们过来，「我爸让我们先去酒楼。」
  「你不换条裤子吗？」毛聪聪指着叶鹿跪得脏兮兮的裤子。
  「不换了。」万一被哪个老叔公看到估计要被叨叨。
  他今天能忍受的嘮叨值已经临界点，再多就要暴走。
  酒楼的座位也是按辈分要求的，但是不分男女了，叶鹿让毛聪聪先给他占个位置，他吃几口就过来。
  临走前从裤袋里掏了个手机递给林湉榆。
  破案了，毛聪聪想着。还真就在叶鹿身上。
  「事先就猜到会发生这些事？」他开了瓶果汁，见林湉榆不做答，只是看着叶鹿被年纪大的同辈拉来拉去，毛聪聪又问：「你跟他不会有点什么吧？」
  林湉榆注意力才回来，接过毛聪聪递来的果汁，道了声谢，然后道：「如果我说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你会反对吗？」
  毛聪聪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但很快他就镇静下来了，「只要能让他开心，无忧无虑的，我不管那个人是男是女。不过你估计能得偿所愿。」
  林湉榆挑眉，「怎么说？」
  毛聪聪小声道：「我觉得他对你也有那个意思，不然怎么会跟你过年，去旅游，还带你回来参加这……嗯，一言难尽的族祭。他没把你当外人。」
  「不过TY，你是认真的吗？他长到这岁数至少有十五六年是不怎么开心的。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小男朋友谈恋爱，腻了就分，我希望你别招惹他。」
  被质疑诚意，林湉榆没生气，「我看着像玩世不恭？」
  毛聪聪道出了自己的顾虑，「职业选手在私生活上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尤其是你，诱惑太多了。」
  作为资深电竞观眾，这些八卦没少了解，像林湉榆这种各方面都已经达到天花板的职业选手，谁不想跟他有点关係，光传个緋闻就能吃到流量红利。
  毛聪聪自认为自己算叶鹿半个监护人，不能不担心的。
  林湉榆不生气，却也不想解释私生活风评的问题，这种刻板印象不是靠嘴巴说就能让别人改观的。
  再次望向叶鹿的位置，那孩子硬着头皮跟完全不熟的亲戚社交，林湉榆轻声道：「你可以试着相信他的眼光。」
  晚上七点，不管是叶家直系、旁系还是街坊友人都陆陆续续抵达酒店，司仪念了一篇感谢稿，然后看时间差不多就宣布开席。
  吃了大概十六七分鐘，叶鹿就以上洗手间之名离开座位，从洗手间回来后直接到林湉榆这边。
  「我这头毛回去就染黑，这两天都快被念秃头了。」
  「你管他们。」毛聪聪觉得叶鹿这头粉毛真挺好看的，而且年轻人就是要花里胡哨点。
  「我是不想搭理，但我爸也快被他们念秃了。」不是揪着头发不放，就是揪着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放，但凡是个年纪比他大的都对他说教。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提醒他在家财上别什么都让着叶莹，如今宋家四分五裂，在香港天天打官司，谁知道宋雅兰母女会不会独占叶旭之的财產倒贴娘家。
  这些好事的亲戚不厌其烦地拉着他叮嘱，儘早让叶旭之转些资產到名下，否则哪天叶旭之突然发生意外，他做儿子的脸盆都捞不到一个。
  这一天下来比打完一个赛季还心累。
  家宴吃到一半，有几个年纪相仿的过来叫他们晚上去夜店，说哪位表亲难得从国外回来一趟，大家也多年不聚了，一起玩玩。
  叶鹿一脸为难地表示自己还有排位要打，旷一天俱乐部罚得很重，而且明天一早就要去深圳准备客场的比赛，让他们去玩，多分享照片到群里和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