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吃好早饭，林湉榆先开车出去加油，然后回来接人，这次亲爹终于明白点什么了，抢着要坐后排，让叶鹿坐副驾去。林诗涵还想跟叶鹿坐一块，她就爱跟这孩子说话，林铭就故意找话题岔开，分散她的注意力。
  合家欢电影就只能选喜剧片，好在春节档的电影大多数是这类，三个年轻人负责去柜檯领叶鹿提前下单的爆米花和饮料，林铭拉着林诗涵去旁边夹娃娃。
  检票时叶鹿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于是让林湉榆帮忙接一下手里的东西。他拿出手机，看到是微信语音，姑姑打来的。
  「新年好姑姑。」
  「不在上海。」叶鹿示意他们不用等他，先进去。
  林湉榆让爸妈和周搏先进去，他在外边等叶鹿就好。
  「初七收假，我要回基地训练准备春季赛，去不了。」
  「年中如果不打次级赛时间就充裕点，但现在说不准……非得我出面？」叶鹿脸上没了笑意。
  「其实我跟叶莹好久没联系了，她的事我不知道。」
  「我就不出面了……呃姑姑我这边有人呢，大过年的您也别为晚辈操心了，我先掛了啊……」
  叶鹿笑着到林湉榆跟前，握着对方的手，「进去吧。」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中午，找了个馆子吃了饭，接着去景区转了圈，天气不好，没多逛，一行人回到家里。
  叶鹿看着微信里数百条消息，又不好在林家人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一直忍到晚上大家都睡觉了，他悄悄起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包烟，轻手轻脚地开门，到楼下林湉榆为他堆的雪人旁边蹲着。
  叶旭之不会勉强他参与家里的事，所以这几年也就提了个族祭的事，那也是为他好，就像现在叶莹突然要订婚，叶旭之也没有告诉他，只不过按不住爱管他们家事的亲戚。
  他们什么心思叶鹿也能理解，不是说亲戚们多喜欢叶莹，而是他们从叶莹身上看到了宋家，当然也有一些重男轻女的成分。
  他们觉得他不能把自己边缘化，好处最后都是叶莹得去，变相是宋家得去，希望他逐渐把家里的主导权拽手里，为此很有必要多刷存在感。
  说白了，亲戚们担心外人不知道叶旭之是有个儿子的，毕竟电子竞技领域目前来说还不是特别大眾。
  当然，不乏有些亲戚是希望他们一家子和睦，这么多年来全部精力都用于如何让自己兄弟家庭和睦，想想都令人叹服。
  叶鹿就着路灯，看着烟雾，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一根抽完，他又拿出一根点上。
  回到楼上时，发现厨房灯亮着，林湉榆在煮东西，叶鹿紧张起来，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林湉榆转头从厨房看出去，正好对上叶鹿纠结的神色。
  「过来喝杯梨汁再睡。」
  叶鹿慢吞吞地走进厨房，没有接梨汁，而是抱住林湉榆。
  「脸好冰。」放下梨汁，林湉榆摸了摸对方的头和脸以及脖子。
  结果对方直接把脸贴上来，林湉榆自然而然地亲了下，「你怎么那么可爱？」
  「……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煮个水饺？」林湉榆搂着对方轻声细语。
  叶鹿摇头，只是闭着眼睛赖在林湉榆身上。
  「幸好有你，林湉榆。」
  初四那天林铭和林诗涵将两人送到机场，林诗涵很捨不得，甚至萌生回苏州生活的想法，这样可以经常见上面。
  林铭是随她意愿的，但以自己对林诗涵的了解，看到那一双双求知的眼睛，这个念头估计很快就会打消。
  今天天气还凑合，航班只是晚点了一个小时，没有取消，两人顺利回到了上海。
  下飞机，叶鹿去上了个洗手间，中途打开手机，又是几百条微信未读消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洗了把脸，擦乾净水渍，这才走出洗手间。
  「明天约了位全科医生，你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跟他说。」
  「明天收假，要回去训练。」
  「帮你跟唐力请假了。」
  叶鹿有些意外林湉榆对这件事的认真。
  向维得知两人回到上海，马上联系他们出去玩，但被林湉榆拒绝了。这几天在青海，每天都一家子人呆在一块，他突然觉得自己越来越没耐心。
  好像对热热闹闹的生活越来越不适应。
  所以回到家里就不想出门了，加上天气不大好，他怕叶鹿感冒。因为情绪出问题的时候，抵抗力会变差。
  叶鹿本来也不想去，这个时间在家打排位不舒服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鼠标在客户端上就是点不下去，就这么干坐着，对着显示器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放弃了，关机去卧室躺着。
  林湉榆回完邮件和消息，跟师元聊了二十分鐘，看到叶鹿去睡觉，也不多耽搁。现在的情况是叶鹿只要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就会担心。
  「我爸妈有让你不舒服的方面吗？」林湉榆躺上床。
  「他们是很多人所渴望的原生家庭最好的模样。」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
  「嗯~这么高的评价。」
  叶鹿想想又觉得可能自己过于片面，「你不是那么认为吧？」
  林湉榆点头，「不能说他们不好，确实比很多父母好，只不过我从小一个人生活，然后上寄宿学校，我有足够的自由度，可父母不在身边，不知道算不算被动早早独立。」
  「留守儿童啊。」只不过是富裕人家的留守儿童。
  林湉榆挑眉，「差不多。」
  「你竟没长歪。」叶鹿笑道。
  林湉榆凑过去，意味不明地说：「歪了。」
  秒懂对方意思，叶鹿目光刻意回避，林湉榆直接压上去。
  「禁慾不好受啊叶神。」
  「咳咳……难为你了林神。」
  一早两人就到了事先预约的医院，考虑到可能医生要先做一些基础检查，所以林湉榆没让叶鹿吃早饭。
  为了不给叶鹿压力，林湉榆没有陪着进诊室，但他有叮嘱对方不管什么感觉都可以跟医生说，要信任医生能解决问题，叶鹿让他放心，自己有数。
  有阵子没见到叶鹿，谈祺看日子，再不签合同春季赛就要开始了。听说叶鹿去看了医生，她多少猜到事情恐怕没那么顺利了。
  今天叶鹿和那位女律师总算出现在她的办公室。她也有些意外林湉榆竟然没有陪同。
  「你不打春季赛？」谈祺想过叶鹿对钱有企图心了，想过叶鹿可能想要更多的自由度，但是没想到对方是暂别赛场。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很想关心一下叶鹿看过医生后的情况，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坐轮换席，状态好再上也是可以的。」
  职业选手别说暂别一个赛季了，如果一周不打比赛，可能对水平都会有影响。
  「谈总我现在的状态，实不相瞒，打开客户端都困难。」
  「我不想占俱乐部的便宜，所以合同先不签。」
  谈祺算利弊的能力向来优秀，当对方态度坚决，她便明白过多劝说没有意义，对双方都不好。
  「休息几个月也好，很多商务正愁怎么为赛事让步，现在不需要回绝了吧？」谈祺露出非常职业的笑容。
  这是什么意思，叶鹿清楚，他身边的律师也清楚。
  RS大荒原分部春季赛大名单出来时，网友都傻了，多了好几个从二队提上来的，然后叶鹿竟然不在大名单里。
  RSY-NUNU：抱歉，因身体原因我需要遵医嘱暂别赛场，希望大家继续支持RS。
  林湉榆是第一个转发的：听话就是好孩子。
  无论是关注这项赛事的网友还是叶鹿的粉丝，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
  有猜测选手和俱乐部在利益上没有谈拢，也有猜测俱乐部想卸磨杀驴，毕竟一下子提了这么多人上来，是想老带新，准备换代。
  叶鹿那些沉寂数月的黑粉揭棺而起，开始各种揣测叶鹿心气高了，根本不是什么生病的问题，就是想要的太多，惹恼了俱乐部，但是商务合同还在RS，所以选手合同签不了，但也没法去其他俱乐部。
  很快掀起了粉黑大战。
  但叶鹿被医生要求暂时戒网，戒游戏，一些无效社交，负面社交都断掉，先让情绪平静下来。
  小段和末渊在群里跟大家解释了，叶鹿确实是身体出了点情况，但要说是什么大病也扯淡，现在药都暂时不用吃，医生教了他自我调节的方式，严格要求按照那种方式来调整心态。
  信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小段和末渊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帮叶鹿遮掩。
  但他们也完全不在意就是了，跟这些人扯皮，就是给他们脸。
  离开学还有段时间，林湉榆决定带叶鹿去暖和的地方旅游，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叶鹿倒是不希望对方为了自己牺牲太多工作和学习时间，就没同意。
  窝在家里睡大觉也挺好的。
  「中医看了……有吃有吃……」
  「全身体检也做了，指标都正常，没病。」叶鹿不会瞒着父亲，病例和检查报告都会发给对方。
  叶旭之本想去上海看看儿子，但被林湉榆拦下了。大家都劳师动眾的反而让叶鹿有压力。
  「TY？他看书。他们学校提前修完学分就能毕业。」
  「太勤奋了，都不睡觉的。」
  叶鹿躺在沙发上跟亲爹聊电话，对麵茶几，林湉榆在盯着电脑，认真忙学业。
  「我就不一样了，我做职业选手也不亏待自己，想睡就睡。」说着说着嘚瑟起来。
  他没有告诉叶旭之亲戚总找他这事，所以叶旭之不清楚叶家这帮人平时是怎么烦儿子的，而到今天他也没跟叶鹿说家里的事，叶莹要订婚，他一个字都没提。
  两父子各有各的不易。
  叶鹿刻意不记叶莹是哪天订婚，也没打算回厦门。亲戚的微信都设置了免打扰，日子平静了不少。只是万万没想到叶莹会专门跑到上海来找他。
  叶莹保养得越来越好，打扮也愈发精緻，完全不像个中年人，但看叶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敌意。
  她被叶鹿拉黑了，换了号码打过去也没人接，怎么都联系不上对方才跑这趟的。在基地打听到叶鹿现在不怎么在园区出现，但她以自己是对方亲姐姐为名，硬是让行政联系上了叶鹿，否则就报警，于是叶鹿不得不从家里骑共享单车到园区跟她见上一面。
  「你能当不认识我么？」叶鹿去自动贩卖机刷了瓶饮料自顾自地喝。
  叶莹瞪着对方，「巧了，我从来没当你是我什么人。」
  「那请回吧。」叶鹿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叶莹却没有动，「白敏在哪？叫她出来我不为难你。」
  叶鹿蹙眉，「谁？」
  这个反应之后才想起叶莹所指是自己那位远在加拿大的生母。
  叶莹最烦看对方这副模样，她觉得是故意挑衅，「你们母子俩都不是好东西，以为订婚仪式对我多重要，呵，我告诉你，订不订婚都不影响结果。」
  「我今天来是要求你把白敏叫出来，我有账跟她算。」
  叶鹿觉得这人简直无理取闹，「她又不在国内能怎么你？我跟她也没联系，你这趟白跑了。」
  叶莹看了看四周，突然抢过对方手里的饮料泼了出去，叶鹿猝不及防被泼了一头的汽水，顺着脸流到衣襟里，冷得慌。
  叶莹笑了，「你不是大明星么？让别人看看你这副蠢样。」
  食堂本来就人来人往的，叶鹿又是人气选手，加上不远处的大门外还长年蹲守着粉丝，这一幕很多人都看到了，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外边的粉丝闹着要闯大门。
  这时一个人跑过来，用纸巾给叶鹿擦头发和脸，「没事吧？」
  叶鹿看了眼肖骏，然后冲对方缓缓点头，「无碍。」
  叶莹见有人去找保安，看叶鹿的目光也知道估计从对方嘴里问不到白敏的下落，她咬了咬牙把空饮料罐砸到叶鹿身上，带着随行的助理转身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嘿，别走啊。」有人想去拦。
  「算了。」叶鹿冲赶来帮忙的大伙笑笑。
  「多谢，我无事，你们忙，我先回去了。」叶鹿把盖在身上的外套拿下来还给肖骏，然后也离开了园区。
  但今天的事并不小，虽然人没什么损伤，但太多人看到了，照片和视频传得到处都是。粉丝心疼，黑子狂欢，自媒体趁机带节奏赚流量钱。
  还有一些全程目睹肖骏怎么帮叶鹿的人又搞起了CP。